简让不以为意,把吊在鱼竿上的小木桶取下来,放在一块表面平整的石头上,问她:“准备鱼饵没有?”
“准备了。”钟离妩拿下挂在腰间的一个小袋子,里面就是准备好的鱼饵,是几个小小的面团,混了油和肉沫做成的。她不喜欢蚯蚓之类的虫子,看见都烦,更不可能挖了,钓鱼从来都是用这种鱼饵。
“给我一个。”他说。
“……”钟离妩瞪了他一眼,他真就是来给她添乱的。
简让笑着走到她近前,顾自取了鱼饵。
钟离妩嘀咕道:“去哪儿你不在意,又不准备鱼饵,你真是多余跟来。”
“我不跟来,谁气你?”
钟离妩牵了牵唇,说反话:“是啊,我脑子不灵光,没人气我我就浑身难受。”笑容刚绽出就敛起,她剜了他一眼,顾自走向水深处,“离我远点儿。要是害得我钓不到鱼,我跟你没完。”
简让轻轻地笑起来。
钟离妩慢慢走出去一段,到了深水区,即便水质依然清澈,因着深度也无法看到水底。
她又试探着往前走去。
这时候,双福的叫声在河岸上方传来。
她和简让抬头望去。
双福无端地显得有些焦虑,正往下走着,竟是要下来找她的意思。
是担心她被水冲走或淹没吧?
钟离妩却笑着对双福做个噤声的手势,继而柔声道:“别动,双福听话啊。”
双福很不情愿,却没继续往下走,在周围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坐下来,有点儿气鼓鼓地望着她。
简让望着这一幕,心里暖暖的。双福真是很有灵性,担心她,又拿她没辙。
钟离妩把鱼线放开,又把鱼饵穿在鱼钩上,随后手势优雅地摇着鱼竿,幅度慢慢加大,长长的鱼线在虚空中画出圆形的弧度。
末了,她轻轻一甩鱼竿,鱼饵落入远处的水中。
随后,整个人静止,注意力集中在等待鱼儿上钩这一件事情上。
因为双脚浸在冰冷的水中,人必须要全神贯注,不会有杂念。相反,要是想一面钓鱼一面斟酌事情,只在湖边树荫下垂钓即可,全不需身体力行。
简让选了个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一面等待鱼儿上钩,一面时不时看她一眼。
两个人享受着这般宁静闲适光景的时候,山外出了两件让人们惊诧的事情:
林大郎与林二郎暴毙在家中;赌坊里的常客方绪之死在了回家的路上。
时间是辰时前后。
归云客栈的消息一向很灵通,加之赌坊老板和傅先生急匆匆来找景林——傅家在岛上是最有资历的门户,很受居民尊敬,员外、老板、老爷之类的称谓,人们觉得有几分市侩气,因而一向以先生来称呼傅家历代当家做主的人——客栈里的人在听完林家兄弟毙命的消息之后,又及时获知方绪之的死讯。
而赌坊老板和傅先生之所以来找景林,是想请他去看看方绪之的死因,路上听说了林家兄弟的事情,便改了主意:先请景林和他们去林家看看。
一天的时间,岛上出了三条人命,任谁也会心生惶惑。
景林闲来无事,也就应下两个人的邀请,出门而去。
季兰绮打理账务的时候,听伙计说了这些,心里七上八下的。
林家兄弟之死,自然是钟离妩所为,况且他们在岛上是籍籍无名之辈,原本死了也就死了。
可方绪之怎么也在这一天丧命呢?那个人腰缠万贯,生前常到傅家做客,与赌坊老板的交情也很深。
两件事加起来,定会引得一些能人异士瞩目,倍加留心,引起的轰动不容小觑。在这样的前提下,钟离妩还怎么继续出手杀掉林三郎?
不能在这一两日杀掉林三郎的话,就是没能履行承诺,季萱就又有话说了,少不得一段时间里对钟离妩冷嘲热讽。
唉……她在心里叹着气,是真不想看到钟离妩被扰得满心烦躁的情形。
偏生季萱不禁惦记,她正想着这些的时候,季萱前来相见。
季兰绮蹙了蹙眉,出门相迎,把人请到里间。
季萱屏退下人,落座后就道:“怎么回事?你可听小五说过?”
小五算是钟离妩的乳名。钟离妩在家中排行第五,亦是幺女,当然,若是家族仍在,定会有弟弟妹妹降生。她出生之后,很得祖父祖母的疼爱,但两位老人家给儿孙取名很随意,一直小五小五地唤着。尊长如此,别人自然要随着这样叫。后来正经取名字的时候,则选了同音字妩。
“没有。”季兰绮道,“阿妩不让我理会这些。”她一向不喜欢季萱提及钟离妩的语气,自小就以阿妩唤钟离妩,这大抵也算是对季萱的一种委婉地逆反心思。
“也不知道选好日子,这下可怎么办?”季萱眉头蹙得更紧,“要是让那些人查出蛛丝马迹,不要说不能再对林三郎下手,一行人的安危都成问题。”
“不会的,阿妩做事一向缜密。”季兰绮这样应着,心里却想着:你觉得阿妩能力不济的话,怎么不自己做啊?总是这样,做事后诸葛亮。
“借你吉言吧。”季萱吁出一口气,“她人呢?”
“去山里钓鱼。”
季萱追问:“何时走的?”
“卯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