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舒没有应话,喝下甜汤,便说要换衣裳去慈宁宫请安。
石榴说:“正是太皇太后派人来传话,知道您和皇上下棋,特地嘱咐不必过去请安,奴婢才预备了点心。”
舒舒没有执拗,而不多久大李子就送来西洋棋,很稀罕地说:“娘娘您看,洋人的棋子多有意思。”
只等大李子走了,舒舒才对石榴笑:“我小时候就会玩西洋棋了,皇上还以为我不会呢,等下次和皇上下棋,吓他一跳。”
石榴愣了一愣,眉开眼笑地收了红豆汤的碗,可背过身时,眼圈儿就红了。
这俩孩子,开始熟悉了解,开始彼此信任,还凡事一条心,小姐若还活着……
只看石榴的背影,舒舒就知道她在思念谁。
进宫以来,舒舒得到石榴全心全意的照顾和忠诚,虽然主仆有别,可石榴毕竟是婆婆的人。
在一些贵族世家,本就有上了辈分的下人比年轻主子还体面的规矩,舒舒对石榴充满了感激,她唯一能做来宽慰石榴的,就是好好成为大清的皇后。
舒舒收着棋子,回想方才和玄烨对弈的光景,不自觉地笑了,她刚才,还有话没说呢。
等有一天,她想告诉玄烨,在知道自己被内定为中宫人选之后,她每天都期待着选秀,期待着进宫。
后来在钦安殿,看着皇帝最初是走向钮祜禄氏的方向时,她的心差点就要跳出胸膛,长这么大,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胸膛里有一个器脏在跳动。
然而,和舒舒对弈带给玄烨的欢乐,很快就被朝堂上的麻烦,压得无影无踪。
康熙五年开年之后,鳌拜开始疯狂地压制两白旗,强行要求于正白旗、镶白旗换地。可苏克萨哈也不是吃素的,岂能容鳌拜横行霸道,如此两派相争,大臣们人心惶惶,鳌拜更是不止一次,当众冲着玄烨大呼小叫。
玄烨的内心再如何强大,震耳欲聋的声音,还是会震颤他的心,玄烨每每下朝,都要一个人在暖阁里静上半天。
这一日,舒舒到慈宁宫陪皇祖母用午膳,没吃几口,御膳房的人就来回话,说干清宫那儿不传膳,皇上像是没胃口。
玉儿看了看桌上的菜色,指了其中几样,命人拿食盒装上,吩咐苏麻喇道:“让他吃下去,他昨天没胃口饿两顿不要紧,今天还没胃口,就要饿出毛病了。告诉玄烨,哪怕是当药塞下去,不能对不起身体。”
苏麻喇道:“不如让皇后娘娘送去,陪着皇上一道用膳,人多吃起来就香了。”
舒舒起身,等祖母吩咐,玉儿略思量后,便道:“从后门进去吧,别觉得委屈,皇祖母年轻时,在盛京的崇政殿里给你皇爷爷当宫女,你婆婆那会儿,也总是从后门走的。”
“是。”舒舒应下,待苏麻喇嬷嬷准备好了食盒,便和石榴一同往干清宫来。但为了避嫌,不得不先回坤宁宫绕个圈子,一模一样的路,也是给皇帝送饭,但今时往日境遇大不相同,石榴内心感慨万千,可没想到主仆俩刚到前头,竟然已经有人先到了。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灵昭穿着黄褐色绣金线祥云的宫袍,这料子的色彩花样,与她的年纪很不相符,但皇妃的尊贵倒是齐全了。
她礼仪周正地向舒舒问安,分明尴尬的气氛下,却大方地问:“娘娘也是来给皇上送饭吗?”
舒舒更是从容:“皇上昨日念叨苏麻喇嬷嬷做的小菜,嬷嬷特别准备了。”
灵昭打量了一眼石榴怀里的食盒,欠身道:“臣妾在宁寿宫,皇太后娘娘听说皇上没胃口,命臣妾为皇上送来些吃的,原来皇上早就等着苏麻喇嬷嬷的小菜,如此再好不过,太后娘娘也能安心了,臣妾这就回去复命。”
舒舒和气地说:“是皇额娘的心意,你就亲手交给皇上,如此皇额娘才更安心。”
此刻,大李子一脸为难地出现在二人面前,恭恭敬敬地说:“皇上说,暂时不想用膳,请二位娘娘回吧。”
太皇太后下了命令,一定要皇帝吃东西,可舒舒刚才却说了谎,这会儿被大李子一句话就揭穿,除非硬着头皮才能圆下去,可那样更狼狈难堪。
舒舒有些不高兴,不是厌恶钮祜禄氏跑来给皇帝送饭,而是怪自己没用,为了一丁点的面子,给自己挖了个更深的坑。
“请李公公告诉皇上,太后愿皇上保重龙体。”灵昭已经答应了,她再向舒舒欠身,“娘娘,臣妾先告退。”
舒舒心里默默念,玄烨说她十二三岁说话一板一眼没意思,可看看眼前这个人,难道要她在钮祜禄氏面前,天真烂漫的像个孩子吗?
“你去吧。”舒舒稳住了心情,“伺候好皇额娘。”
第734章 朕一定会让你伤心
石榴跟着舒舒离开干清宫,回眸见昭妃已经走远,便跟上几步问:“娘娘,要不要再回去,毕竟太皇太后有口谕,一定要皇上把饭吃下去。”
舒舒摇头:“不必了,让大李子守着,记得给皇上送些吃的就好。”
石榴道:“娘娘,奴婢多嘴问一句,您是为了皇上拒绝用膳而不高兴,还是……为了昭妃?”
舒舒紧张地反问:“我看起来不高兴是吗?都露在脸上了?”
得到石榴肯定的答案,舒舒很惭愧:“这样可不好,怎么能把情绪露在脸上,姑姑,下回你也要提醒我。”
“娘娘,奴婢是关心您是否不高兴,可不是说您露在脸上不好。”石榴温柔地说,“您现在这个年纪,别把自己逼得太紧,就算是太皇太后,也不是从一开始就这么了不起。”
舒舒一笑,径直往慈宁宫去,太皇太后交代的事儿没办成,她还要去请罪呢。
自然玉儿不会责怪舒舒,但她很快也听说了,昭妃那儿先一步到了干清宫,奉的是皇太后的命令,玄烨可能左右为难,才都推辞了。
午膳后,舒舒离去,苏麻喇才对玉儿道:“昭妃娘娘这些日子往宁寿宫跑得很勤,太后好像也很喜欢这个孩子。”
玉儿慢条斯理地叠起写给雅图的书信,不以为然地说:“当年元曦为了能在六宫立足,不惜到慈宁宫来做花匠,灵昭有意哄太后喜欢,这件事本身没什么不好,其他的,你我看着些就是。”
“您看昭妃娘娘,会走错路吗?”苏麻喇忧心忡忡,“现在想来,怎么就把人放在翊坤宫了,原先翊坤宫那位,可没少走弯路。”
“如今也就这样了,看在福全的面子上,过去的就一笔勾销吧。”玉儿说,“至于灵昭,我们不能偏心,难道只许舒舒和玄烨好,就不许她和玄烨好?不论如何,那是他们几个孩子之间的事,而遏必隆他们,就是我们的事。等我们把该做的事都做好,再来要求孩子们如何如何吧。”
“您如此公允,可外人不会这么想,将来早晚要分出高低的。”苏麻喇道,“两个孩子心里,也会有各自的掂量。”
“那就随他们去吧。”玉儿将信封好,交给苏麻喇让她派人送去科尔沁,不屑地说,“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在意过别人的看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