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好在,眼下宁嫔尝到甜头之后,已经被她拖下水,心甘情愿地为悦常在的阿玛额娘,与吴良辅“交易”。
以此换来金银,以及和二阿哥多多见面的机会,就连宁嫔期待的由内宫来管理书房和阿哥所宫人调配的事,也已经由皇后来主持,并交由她协理。
种种好处之下,宁嫔已彻底跌入了利益的沼泽,越陷越深,再要抽身就难了。
但这些人,图谋利益之外,尚不敢乱了纲常,这一年夏秋,全国各地虽频有灾情,南方反清势力也未曾消亡,但总算平稳度过,皇帝励精图治,文武百官亦是看在眼里。
内宫之中,元曦受苏麻喇所托,尽力调谐皇帝与太后的母子关系,与葭音姐姐探讨宫廷生存之道,引导她如何侍奉君王,如何侍奉太后。
如此,前朝安定,后宫太平,且心爱的女人正怀着自己的孩子,福临这一个夏天,过得格外开心,乃至因皇贵妃不得侍寝,他也能心情甚好地,去完成自己雨露均沾的使命。
然而慈宁宫里,日子越安稳,玉儿却越感到紧张,像是习惯了在惊涛骇浪里挣扎,已经成了她生存的本能。
转眼,盛夏过去,八月初时,大腹便便的葭音受梦魇困扰,连续数日不得安眠,福临亲陪左右,每每见她半夜一声冷汗惊醒,都心疼不已。
福临则问太医,太医欲用安神之药,葭音担心对腹中胎儿有影响,婉言谢绝了。
为了皇贵妃的梦魇之症,福临费尽心思,这一日,岳乐告诉皇帝,报恩寺的玉林通琇大师到京,宣讲佛法。
福临和岳乐都知道,当年皇贵妃丧母之后,便是得玉林通琇大师点拨,化解失母之痛,如今皇贵妃为梦魇所扰,怕亦是放不下已故的鄂硕。
秋高气爽之时,葭音待产尚早,福临便带着她到南海永安寺,接见玉林通琇大师。
葭音全然不知此事,本以为皇帝只是带她来求神拜佛,在永安寺中得遇故人,感慨万千,之后数日,与大师诵经讲道,佛法庇护之下,梦魇之症渐消。
皇宫里,答应克里纳喇氏与陈嫔,也都已大腹便便,且克里纳喇氏的产期与皇贵妃相近,到十月左右,宫里先后将有三个婴孩呱呱坠地,必定热闹了。
但妃嫔们都知道,到时候皇帝眼里,大概只看得见一个孩子。
此刻女眷们聚在坤宁宫向皇后请安,看着克里纳喇氏的肚子起起伏伏,腹中胎儿十分活泼,都恭喜她要生个小阿哥,但说笑之余,不免提起出门了的皇帝与皇贵妃。
便有人问陈嫔:“娘娘夜里做恶梦吗?”
陈嫔嗤笑一声,扶着肚子说:“我又不做亏心事,我做什么噩梦?”
第574章 葭音的笑容
女眷们一阵轻笑,皆明白陈嫔话中的意思,故意道:“您这话可不成,叫皇上和太后听去还了得?敢情……人家做坏事了?”
陈嫔知道他们不敢把“皇贵妃”三个字说出来,不屑地瞥了一眼,挺着肚皮,看见坐在斜对面的宁嫔。
一贯清素高雅的人,如今手指上多了两个宝石戒指,发鬓上的珠钗,也是新式不曾见过的。
据二公主的母亲,杨贵人说,如今宁嫔能随意出入阿哥所,一则苏麻喇姑姑不在宫里,规矩上有所松弛,再则皇后把调配书房人手的事交给她协理,连带着阿哥所的人,都巴结她。
“做恶梦的人,不见得做了坏事,也有做坏事的人,心安理得,夜里高兴的做梦都是笑的。”陈嫔意有所指,懒洋洋地说,“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天下这么大,什么样儿的人也都有不是吗?”
这些含沙射影的话语,叫宁嫔有些坐立不安,且不说皇贵妃如何,就面前两个人挺着肚子,若是都生小阿哥,对福全将来的前程也会有所威胁。
陈嫔是宫里最早封嫔的人,都说等着她这一胎落地,皇上也该大封六宫了。
“皇后娘娘。”有人将话题岔开,问道,“今年还选秀吗?这都八月了,也不见动静。”
“自然要选,又三年,宗亲里好些子弟长大成人,等着婚配,女孩子们亦如是。”皇后应道,“各地秀女已经陆续进京,之后若是有新人进宫,望你们以礼相待。”
众人纷纷起身称是,不久后,便是散了。
坤宁宫外,女人们三三两两地离去,宁嫔走出门时,见陈嫔和佟元曦、巴尔娅她们在路边说话,嘻嘻哈哈也不知高兴什么,看到她,突然就不说了。
元曦和巴尔娅往慈宁宫去,陈嫔被拥簇着回储秀宫,宁嫔孤零零地站在门前,不自觉地咽了咽唾沫。
方才悦常在没有来,她虽然被皇后解除了禁足令,但很少在人前露面,一则不愿看人嗤笑的嘴脸,再则,她要在堂姐的跟前维持可怜的模样。
所以才有人敢拿皇贵妃开玩笑,但别的人也罢了,宁嫔很明显地感受到,陈嫔话里话外是在针对她。
她低下头,看见了手上的宝石戒指,不自觉地把手藏进袖子里,心中意乱纷纷,走了几步后,吩咐手下的宫女:“去储秀宫,请杨贵人,我与她一道去看看二阿哥和公主。”
杨贵人这边得到消息,兴高采烈地要去看望女儿,将从坤宁宫得到的果子带上,谁知还没走出门,就被陈嫔喊下了。
“妃嫔探视皇子公主,都有规矩定例,你是在慈宁宫吃得开呢,还是坤宁宫干清宫吃得开?”陈嫔冷声道,“都进宫六年了,你怎么还这么傻?”
杨贵人低下脑袋,绕着手里的丝帕说:“等姐姐腹中的孩子落地,您就不会这么说了。”
陈嫔摇头:“你若觉得我和你过不去,你只管去吧,眼下苏麻喇姑姑不在宫里,皇太后也不怎么理论后宫的事。可你瞧着太平无事,底下不知道有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等苏麻喇姑姑回来,皇太后一并算总账,到时候你别哭。”
杨贵人语塞,见陈嫔转身不理她了,又跟进门问:“姐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你是说宁嫔吗?”
“我可谁都没说,你也别瞎猜,还想和你的女儿长长久久在这宫里待着,听我一句,最是这些日子,夹起尾巴,老实点。”陈嫔道,“这六年,你我靠什么过来的,你到现在还不明白?”
杨贵人委屈巴巴地看着陈嫔,叹了一声:“我知道了。”
这一边,宁嫔都快到阿哥所了,也不见杨贵人跟来,若是从前,那杨氏必定一路小跑地赶来,就怕耽误时辰。
不久后,她的人回来,说杨贵人有些不舒服,不来了,宁嫔冷笑:“她方才还好好的。”
此刻,福全还在书房,阿哥所里只有小公主们,宁嫔孤零零地坐在儿子的屋子里,听着外头女娃们的嬉笑声,手里慢吞吞地折叠着儿子的衣衫。
她如今终于有钱了,可不知为什么,身边能说话的人越来越少。
一开始以为是自己和吴良辅勾结的事,被人发现才被孤立,后来才明白,不是旁人发现了她什么,而是她自己为了避人耳目,主动与人疏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