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话,她不会说,对着太后也绝不会说。
“福临今早来见我,说是一个月过了,让我出门走动走动。”玉儿待元曦平静后,温和地说,“此外,提了一嘴玄烨回宫的日子,玄烨已经活蹦乱跳了,脸上的痂都快落尽了,我听他们传话说,虽然很小心伺候,还是留了些麻子。你回头见了别心疼,孩子丑一点怕什么,命大才是福气。”
元曦连连点头:“您说的是。”
玉儿道:“另外,皇帝没有说他打算什么时候让玄烨回宫,看样子是要我拿主意,免得外人以为,他处处为那一个人着想。元曦,我这里想和你商量,听听你的意思。”
元曦离座起身,应道:“臣妾听太后的安排。”
玉儿便说:“那好,我想让玄烨晚些时候回宫,虽然对他对宫里人的身体都有好处,但这必然损了你们母子情分。甚至可能像当年,每到危急关头,我不得不丢下福临一样,造成玄烨幼年的阴影。”
元曦心中一沉,可她已经决定听太后的安排,自然不会拒绝,反过来安抚太后:“玄烨那孩子,傻乎乎的,像臣妾小时候,您不要为他担心。不过,太后能不能通融,允许臣妾的家人常常去探望玄烨?”
“在宫外,就不必讲究那么多规矩了。”玉儿道,“你们自己看着办就好。”
“是。”
玉儿又道:“初生的婴儿,能不能顺利活下去,谁也不知道。我自己的孙儿,我当然盼着每一个都健健康康,可宫里夭折的阿哥公主不是没有,再如安亲王膝下生了那么多儿女,可一年一年各种病灾,走了那么多,七福晋对我说,她已经眼泪都流到麻木了。所以我现在也是麻木地说这样的话,谁也不知道,承干宫那个孩子会怎么样,但愿他平安降生、平安长大,可若万一呢?”
元曦红着眼睛道:“您是希望玄烨能避嫌。”
玉儿颔首:“正是如此,将来的事,不好说,可我每天都要为了大清的未来考虑,至少眼下,统共两个皇阿哥,玄烨光是得过天花,就比福全强百倍。大清,需要一个健康强壮的继承人。”
“太后……”
“我不希望,病魔没有夺走孩子的性命,他的阿玛,却因为不必要的原因,而对他做出过分的事。”玉儿道,“不仅仅是对玄烨,对福全对所有孩子,都是一样的。”
元曦垂首听命,可太后突然要她跪下,元曦一哆嗦,忙跪下了。
“我曾经不把先帝的其他子嗣放在眼里,所以你心里如何看待福全,或是将来出生皇子,每一寸心思,我都能理解。”玉儿肃然道,“但现在,他们都是我的孙子,我的骨肉。元曦,答应我,不要做出任何伤害其他孩子的事,额娘要你这辈子,都是清清白白的。”
元曦叩首,含泪道:“太后,臣妾谨记,臣妾绝不会辜负您。”
玉儿说:“忍一忍,最多两年,我一定为你把玄烨接回来。”
离开慈宁宫,元曦失魂落魄,虽然早就做好准备,儿子短时间内回不来,可太后一下子交代了那么多事情,她可以预见玄烨之后的路会有多坎坷。
倘若承干宫生了皇子,皇帝必然视若珍宝,现在他要玄烨让着哥哥,可能将来,又会要他这个哥哥让着弟弟。
元曦深深呼吸,缓缓走回景仁宫,如今石榴和玄烨都不在身边,她终于知道,什么是孤独。
回到东六宫时,圣驾刚好拐进承干宫门前的宫道,元曦看见皇帝从肩舆上下来走进门的身影,那么陌生,那么遥远,他根本不会在意这里还站着别的人。
元曦准备离开,只见高娃从坤宁宫侧门出来,喊住她道:“您在这里正好,皇后娘娘请您去喝杯茶。”
元曦怔然,婉拒道:“再过些日子吧。”
高娃笑道:“您别客气了,娘娘知道您忌讳什么,说是她不在乎,一个月没见您了,怪想的。”
说着,上前来搀扶元曦,叹道:“娘娘,您可瘦了不少。不瞒您说,皇后娘娘这一个月没出门,成天窝在屋子里,吃吃喝喝的都胖了呢。”
不知为何,元曦心里格外难受,眼眶都湿润了,到坤宁宫时,见皇后站在门下等她,见了面就笑道:“元曦,这一个月,可真漫长啊。”
元曦一时没忍住,落下了眼泪,皇后安抚她道:“玄烨命大,老嬷嬷们都说,三阿哥后福无穷。”
宫外头,佟府得到消息,太后决定让三阿哥暂时留在宫外,并允许佟家的人时常去探望,佟图赖便要换了衣裳,急着去看看大外孙。
可还没出门,他的部下赶来说:“大人,鄂硕将军病得不行了,今儿都吐血了。”
“怎么回事?”佟图赖大惊,一时连连咳嗽,被佟夫人劝阻后,要他歇一歇再去探望玄烨。
另派人去仔细打听,才知道,鄂硕的病,入春以来,拖拖拉拉好几个月,这几日忽然急转直下。
“宫里知不知道?”佟图赖叹道,“葭音那孩子,真是不容易,她进宫这么些日子,怎么什么都遇上了。”
佟夫人道:“别惦记人家的孩子了,你惦记自己的身体,你好好的,元曦和三阿哥也才能好好的。”
佟图赖说:“我倒是想好好的,还想去云贵打朱由榔呢,老啦,不中用了。”
佟夫人问道:“那这趟,是谁去云贵?”
佟国纲在一旁说:“是吴三桂。”
第562章 我不会再错第二次
佟夫人不禁嘀咕了一声:“这吴三桂的功劳,越来越大了。”
佟图赖与儿子对视一眼,待妻子退下后,佟图赖道:“吴三桂不是个好东西,将来你要小心,太后将他的儿子软禁在京中,实则对他起不到任何威胁。他有那么多的儿子,根本不在乎一个两个,但这是朝廷对他的警告,告诉他,朝廷时时刻刻盯着他。”
“只怪儿子还年轻,不得皇上和其他大臣的信任,不然该是儿子代替您去打这一仗。”佟国纲愧疚道,“阿玛,下一次,我一定要走。”
佟图赖沉思后,咳嗽了两声,劝儿子道:“眼下朝廷打来打去,都是打南明余孽,太后一贯主张,让汉人对付汉人,所以你没必要上赶着接这些差事。比起到外头去建功立业,阿玛希望你在元曦和三阿哥的处境安稳之前,不要离开京畿。”
国纲神情凝重,抱拳道:“阿玛,有件事儿子一直没对您说。”
佟图赖紧张不已:“出什么事了,元曦出事了?”
“不不,您听我说。”佟国纲将妹妹之前对他说的话,转述给父亲,他道,“看样子,元曦已经想好了,要扶持三阿哥将来继承大统。”
“怪你额娘啊,从前对她说什么要撑起佟家……”佟图赖头疼地敲了敲脑袋。
“难道阿玛,没想过?”佟国纲却道。
“这……”佟图赖咳嗽几声,心疼地说,“怎么会不想,可我不愿你妹妹一脑袋扎进去,将大把大把的青春都投在这些时尚。她这样的年纪,难道不该被她的丈夫疼爱,开开心心地过日子?”
“阿玛,这是曦儿的命,是她自己选的。”佟国纲说,“事到如今,我们只有站在元曦的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