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玉儿小心翼翼地将女儿抱在怀里:“额娘来了,阿哲,额娘来了。”
年末去往京城的路上,一场风寒几乎要了阿哲的命,虽然缓过来了,但身体没有半点起色,她已经躺了两个多月,连坐起来喝口药,都要喘上半天。
“额娘……那么远……”孩子吃力地张嘴说话,眼泪不断地落下,“那么远……”
“不远,额娘骑马就来了。”抱在怀里的孩子,瘦的只剩下骨头,玉儿的心碎成一片一片,“知道我的阿哲想我了,我就来了。”
“我好想您……”虚弱的孩子,一字一字地说,她颤巍巍地抬起手,伸向玉儿的衣襟,像是要看一看,她出嫁前在母亲身上看见的鞭痕是不是还在。
可是抬起的手,还没触碰到母亲的衣领,就重重地落下来。
大玉儿的心,猛地一颤,她低头看向怀里的孩子,阿哲带着笑容,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你睁眼看看额娘,额娘来了啊。”大玉儿用力揉搓着女儿的脸颊,“你睁眼看看我……”
蒙古包外,多尔衮正与阿哲的额驸和公婆说话,忽然听见玉儿的哭喊,他立刻闯进来。
只见玉儿抱着怀里的女儿,疯了似的呵斥所有人,不许他们靠近,不许任何人抢走她的孩子。
“额娘,额娘……”
“阿哲……”
哭声此起彼伏,多尔衮的腿有些发软,倘若再早一天,又或是万一晚一步……他突然有些后悔,他或许不该让玉儿来,不该让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死在怀里。
“往京城送消息。”多尔衮僵硬地走出来,命令道,“向皇太后,和皇上报丧。”
第333章 摄政王有令,杀无赦
女儿的身体在怀中一寸寸变凉,年少的孩子舍她而去,大玉儿一直抱着阿哲,不允许旁人的触碰,直到被强行分开,直到雅图跪着求她,才松开了双手。
她哭干了泪水,耗尽了力气,走出蒙古包的那一刻,重重跌倒在地上。
多尔衮一个箭步上前,将她抱在怀中,可玉儿睁开眼,却求他:“多尔衮,让我自己走,我自己能走……”
“小心一些。”多尔衮不安地将玉儿放下,看着她一步一晃走去为她安排好的住处,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蒙古包前。
“十四叔。”雅图在身后问他,“只有您和额娘来了吗,你们怎么来的?”
多尔衮转身来,颔首道:“雅图,十四叔马上要回队伍去,我要去喀尔喀,你额娘留在这里,待我从喀尔喀归来时,接她一并回北京。”
雅图却依旧问:“十四叔,额娘怎么来的,这么远的路,你们骑马来的?”
多尔衮扶着孩子的臂膀:“雅图,我把你额娘交给你了,雅图,千万守着她。”
“十四叔……”雅图哭着跪在了地上,“是我没用,我没照顾好妹妹,我没脸见额娘。”
多尔衮抱着孩子起来,抆去她的泪水:“好好照顾你额娘,雅图,答应十四叔。”
远处,吴克善带人匆匆赶来,对于阿哲的死他不以为然,他震惊于妹妹竟然骑马回到这里,对多尔衮的行径十分恼怒。
倘若玉儿在路上有个好歹,留下福临一个人在北京,必然守不住皇位,岂不是要毁了他们几十年的心血。
蒙古包里,婢女前来禀告,说吴克善亲王到了,大玉儿目光呆滞地坐着,在听见兄长的名字那一刻,才略有了反应。
玉儿道:“我不想见他,告诉他,不要出现在我在的地方,别让我看见他。”
婢女愣住,直到皇太后又重复了一遍,她才颤巍巍地跑出去禀告。
可吴克善根本不在乎妹妹要不要见到她,甚至眼下不急着办阿哲的身后事,他要立即将大玉儿送回京城。
雅图厉声对她的舅舅说:“接下来的事,不用您来操心,请阿玛立刻离开这里,若敢打扰我额娘,别怪我不客气。”
弼尔塔哈尔自然站在妻子这一边,劝雅图不要激动,让他来应付父亲,并与阿哲的额驸一道商议妹妹的身后事。
多尔衮见雅图可以镇住这里的一切,便放心了,他不得不离开,他必须给此次出行一个完美的交代。
他翻身上马,对雅图说:“十四叔过几天,就来接她回北京,不要让她自己回去,路上太远太危险。”
然而隔天,玉儿就病倒了。
纵然她不愿让逝去的女儿担心,也扛不过数日奔波的辛苦,倘若阿哲还在,或许还能撑一撑,如今眼睁睁看着女儿离开人世,此刻的她,只愿随着女儿一道去,连在北京的福临都忘了。
雅图和阿图轮流伺候在母亲的身边,昏昏沉沉的玉儿在梦中醒来时,看见疲倦至极趴在身旁的阿图,突然意识到自己,她正在折腾自己的孩子。这才激起了生的欲望,她不能再让雅图和阿图因为她而累倒。
看着母亲一天天好起来,姐妹俩才安心,按照母亲的旨意,阿哲的身后事将照大清制度和习俗来举办,她想要将女儿的灵柩送回盛京。
送回盛京这件事,一时没有商量出结果,显然蒙古这边,并不希望皇太后将公主带走。
而就在阿哲身后事僵持不下的这会儿,她故去的消息,才刚刚送到京城。
福临站在干清宫门前,呆呆地看着来传话的宫人。
宫人提醒他,该去向皇太后报丧,他这才来到永寿宫,但他来,只是做给外人看的,明知道额娘不在这里。
苏麻喇虚弱地瘫坐在台阶上,捂着脸哭得伤心欲绝。
可福临却问她:“苏麻喇,额娘有没有说过她几时回来?”
苏麻喇抬起泪眼,茫然地看着小皇帝。
福临眼眉沉重:“多铎逼我杀大皇兄,他要我明天就下旨,苏麻喇,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