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极朝边上看了眼,抬脚想要走过去,可脚在半空就停下了,转而往后退了一步,吩咐道:“好好照顾玉儿。”
他撂下这句话,只身往凤凰楼而去。
苏麻喇舒了口气,尼满轻声道:“谨慎些,千万别再出什么事。”
苏麻喇欲哭无泪:“大总管,我真是要吓死了,这事儿几时算完?”
这一整天,眼睁睁看着格格被大福晋锁起来,苏麻喇魂儿都飞走了。
本以为格格要在屋子里疯了,谁知道一点动静都没有,她趴在窗上从缝隙里看,看见格格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那里,心疼得苏麻喇直掉眼泪。
皇太极走后不久,苏麻喇就来海兰珠的屋子,想把格格们抱回去。
可除了雅图还醒着,阿图和阿哲都睡着了,睡着的孩子带出去怕着凉,虽只是几步的路,海兰珠还是很担心,说:“我带着她们,叫玉儿放心。”
苏麻喇不敢坚持,抱着雅图格格回来,转达了兰福晋的话,大玉儿没什么反应,只管哄着雅图。
皇太极站在凤凰楼的窗下,看着两处侧宫的灯火一次熄灭,缓缓饮尽了杯中的酒,转身见尼满还在,吩咐道:“早些去睡吧,你也上年纪了,往后夜里的事,叫你的徒弟来。”
尼满说:“多谢大汗,奴才自觉得还很精神,再伺候您几十年不在话下。”
几十年?皇太极心中苦笑,他已过了四十,这辈子还能有几个几十年。
这一夜,总算平静地度过,隔天依然是个晴天,十四贝勒府里一早都起了,预备着贝勒爷进宫上朝。
齐齐格打着哈欠,半闭着眼睛给多尔衮扣扣子,被他笑话:“去睡吧,我自己能穿。”
齐齐格说:“我不要,我给你扣的扣子,才不会叫风吹开。”
“你看你闭着眼睛,别给我扣错了……”多尔衮嘴上嗔怪,还是由着她了。
下人送来早膳,多尔衮匆匆往嘴里塞,齐齐格坐在一边将帽子上的穗儿整理齐当,见他的近身侍卫来了,便说:“时辰还早呢,叫你家爷再多吃一碗,一会儿忙起来,又不吃晌午饭了。”
那人却道:“福晋,小人是来禀告宫里的事,昨天内宫里出了大事,玉福晋要去赫图阿拉,大福晋不答应,就把玉福晋锁了起来,直到夜里大汗才去把玉福晋放出来。之后不知怎么的,大汗答应了,今天一早宫里就有人在备马车,要送玉福晋去赫图阿拉。”
齐齐格唏嘘不已:“这会儿赫图阿拉的雪,能有半人高了吧。”
多尔衮咽喉里噎着一块窝头,死命咽下去,拉扯地胸口生疼,他大口大口地灌下奶茶,看是吃得香,实则是心里头,又恨又怒。
齐齐格担心不已:“玉儿那家伙,她到底怎么想的,姑姑再三告诫她,凡事要为大汗考虑,她这么一走,旁人都知道是她不高兴。上回为了扎鲁特氏闹得那么难看,如今又这样,大汗纳妾讨个女人,还要看她的脸色不成。她是真的不懂,还是忘了呀。”
多尔衮吃完了,起身戴了帽子,要往宫里去,他什么也不想说,他真怕自己多说一个字,就叫齐齐格疑心。
送走丈夫,齐齐格慢慢踱回院子里,见婢女们收拾饭桌,她心中一定,吩咐身边人:“去请庶福晋们过来。”
宫里头,大玉儿起得早,东西昨儿就收拾了一半,今天再归置归置,很快就齐当了。
苏麻喇来海兰珠的屋子接小格格们,海兰珠正在给阿图梳小辫子,温柔宠溺地哄着外甥女,抬眸见苏麻喇,便问:“马上就要走了吗?”
宝清已经告诉她,皇太极答应将玉福晋送去赫图阿拉,她问:“阿图她们都去吗?”
苏麻喇点头:“小格格们都去,要住一阵子,格格放心不下孩子们。”
“知道了。”海兰珠说,她给阿图戴上小花,苏麻喇抱了阿哲,她牵着阿图的手,一起往清宁宫来。
大玉儿正站在桌边,垂首听哲哲说话,见姐姐带着孩子们来了,目光也只停留在女儿的身上。
哲哲见她们亲姐妹形同陌路,很是无奈,便道:“早些出发吧,天气正好,路上千万小心,别逞能。若是不想去了,就半道回来,没人会笑话你。”
大玉儿答应下,退后几步,向姑姑行大礼辞别,而后带着三个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的孩子离去,海兰珠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妹妹将阿图的小手牵走,她轻声说:“早些回来。”
大玉儿仿若未闻,带着孩子们走了。
门帘掀起又落下,能听见阿图脆生生地问:“额娘,我们去哪里。”
哲哲拿起筷子,却是手一滑,落在了地上。
用膳的地方没铺地毯,不知哪里进贡来的象牙筷子发出清脆的声响,婢女们赶紧上来捡,可哲哲却摆手:“都退下吧。”
海兰珠听见了,转身要走,哲哲道:“你留下,我有话问你。”
“是。”
“这两天,你没和玉儿说过话?”哲哲问。
“说过,昨天早晨在您这儿。”海兰珠应道。
“说什么了?”哲哲就知道,一定发生过什么。
“上回去赫图阿拉之前,不知是谁,把我半夜去凤凰楼的事,传到了玉儿面前。”海兰珠很平静,“当时玉儿问我有没有,我矢口否认了,因为扎鲁特氏让她伤了心,玉儿就要我答应,千万别做大汗的女人,可那会儿话还没说完,叫孩子们打断了。”
哲哲神情凝重:“你们怎么都不告诉我?”
海兰珠依旧平静地讲述:“再后来,玉儿似乎把这件事忘了,但是昨天,她问我,还记不记得她要我答应的事。”
哲哲胸口一片钝痛:“你怎么说的?”
海兰珠道:“我说我记得,但当初没有答应她。”
“你……”哲哲有些恍惚,这是海兰珠?
皇宫外,几十号人护送的队伍,缓缓走向城门,大玉儿和苏麻喇带着孩子坐一辆马车,后头几架马车,则是载着行李和乳母嬷嬷们,这一去的架势,仿佛要住上一年半载,甚至更久。
苏麻喇心里很难受,可是主子和孩子们说说笑笑,像是出游的心情一般,她心里默默地叹,忽然,马车停下了。
“侧福晋,是十四福晋来了。”车下有人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