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越悲哀,说到底,她的命太苦。
转身走开几步,便也听得靴子踩地的脚步声,皇太极出来了,海兰珠回眸,大汗也正好看向她。
月色朦胧,两处身影都不清晰,海兰珠端正地欠身行礼,再抬起头,皇太极已经走了。
她怔怔地站在屋檐下,直到宝清来催她,才恍然回过神。
宝清笑呵呵:“兰格格,咱们宫里热闹吧,大福晋从前说,成天见的都是些鸡零狗碎的事,听说明朝的皇宫有咱们十多倍的大,将来要是去了那里,难道鸡零狗碎的事,也要多十几倍不成。”
海兰珠没听进去,只淡淡地说:“是啊,玉儿也说,明朝的皇宫很大很大。”
宝清笑道:“将来大汗带兵入关,咱们去了明朝的皇宫,您也一定再来玩儿,奴婢还伺候您。”
海兰珠颔首:“我一定来。”
可是,她现在,该去哪儿?
几日后,皇太极为哲哲一行人,安排去赫图阿拉游玩,顺便代替他祭奠祖先,赫图阿拉是大金发源之地,努尔哈赤曾在那里建造宫殿,后迁都至盛京,那里只留几位祖辈看守。
齐齐格得知大福晋和玉儿她们要出游,若是从前,她必定跟着走。可如今多尔衮在家,她怎么舍得离开,于是只进宫来问候一声,要玉儿给她带些好吃的回来。
齐齐格也听说前几天,四阿哥和雅图打架的事儿,瞧见雅图脸颊上的抓痕正结痂,心疼不已,搂着雅图说:“叫十四叔教你学摔跤,我看看还有谁敢欺负你。”
雅图当了真,竟然对大玉儿说:“额娘,我不要去赫图阿拉,我要去十四叔家里,我要跟十四叔学摔跤。”
第061 救美
齐齐格没察觉孩子的认真劲儿,还玩笑着说:“成啊,雅图跟婶婶回家去。”
谁知雅图是当真的,到了出发的那天,她哭着闹着不肯跟大人们去赫图阿拉,皇太极来送行,她抱着阿玛的腿说,要跟十四叔去学摔跤。
哲哲嗔道:“都怪齐齐格吓许诺,小丫头当真了。”
皇太极宠溺女儿,见到她脸颊上的伤痕,更是心疼,问她:“学摔跤很苦,雅图怕不怕?”
小姑娘已有几分帝女贵气,仰着脑袋说:“不怕,我是阿玛的女儿。”
皇太极大喜,看向玉儿:“留下雅图,你舍得?”
大玉儿笑道:“阿玛宠着呢,额娘自然是靠边站的。”
她朝雅图招招手,把女儿叫到跟前,叮嘱了好些话,便让乳母嬷嬷们抱走,一会儿送去十四贝勒府。
皇太极要哲哲路上小心,亲手搀扶妻子上马车,目送一行人出了皇宫,才回十王亭。
宫苑里,扎鲁特氏从侧宫出来,站在空落落的院子中央,望着静谧无声的清宁宫和大玉儿的侧宫,幻想着将来如何在这里当家做主。
她的表姐急匆匆赶来,拉着她说:“你做什么,又不是都走光了,还有那么多眼睛盯着呢。”
扎鲁特氏冷笑:“是她们自己要走的,别怪我不客气。姐姐,等我在这里站稳脚跟,你跟着我一样有好日子过。姐姐,科尔沁的气数,该到头了。”
就在哲哲和大玉儿姐妹离开盛京的第二天,扎鲁特氏从她姐姐的屋子搬出来,住到了边上空着的侧宫,紧挨着大福晋的清宁宫,再差一道诏书,她就是皇太极名正言顺的侧福晋了。
且不说四座侧宫在位置上是否有地位尊卑的差别,但能住到这里的女人,在大金的地位已然明确。就算在贝勒大臣们的眼里,扎鲁特氏姐妹俩,也是受尽恩宠。
庶福晋们趁着哲哲和大玉儿不在家,纷纷来巴结新人,颜扎氏为了自己的儿子被鞭打,早就恨死了那姑侄俩,见扎鲁特氏新近得宠,便是走动得很殷勤。
这一切,皇太极不闻不问,旁人自然也不敢多嘴,只看着扎鲁特氏一天天得宠,在宫里对人颐指气使。
有意思的是,雅图到了十四贝勒府,跟着多尔衮和齐齐格玩耍两天,忽然醒过味儿来,额娘不在身边。
于是无心再学什么摔跤,哭哭啼啼地缠着齐齐格,要找她额娘去。
齐齐格哄了半天也不管用,抱着雅图冲到宫里来,多尔衮闻讯从正白旗亭赶到宫门前,只见妻子着急地抱着哭泣不止的小侄女。
“你跟大汗说去吧,我真是没法子了,她哭了两个时辰,这丫头跟大玉儿一样的倔啊。”齐齐格累得够呛,把雅图塞给多尔衮,“请大汗做主吧。”
多尔衮也是哭笑不得,抱着雅图走过十王亭,皇太极刚巧从大政殿出来,雅图挣扎着从十四叔怀里下来,跑向她阿玛。
皇太极听多尔衮说完缘故,抱着女儿拍拍她的屁股,宠溺地问:“是谁自己要留下的,都忘了?你不学摔跤了?”
雅图呜咽着,软绵绵地撒娇:“阿玛,我要额娘,要额娘……”
哲哲一行要十月初才回盛京,哄了今天,哄不了明天,小孩子懂什么,找不见亲娘了,自然要哭闹。
皇太极对多尔衮说:“你们家惹的麻烦,你来解决吧。”
多尔衮愣了愣:“大汗,这?”
皇太极道:“你带上齐齐格,把雅图送去赫图阿拉,路上小心。”
多尔衮咽了咽唾沫,这算什么事,他这里的军务朝务,都不管了?
皇太极却吩咐:“正好,祭奠的事,你去帮帮哲哲,别叫那里的人笑话。”
雅图听说要去赫图阿拉,立刻不哭了,皇太极逗她:“真是跟你额娘一样,下次再不听话,阿玛可要生气了。雅图啊,就算是女孩子,也要言出必行,不能失信,知道吗?”
小丫头哪里懂,嘿嘿笑着,抱着阿玛亲了亲,欢欢喜喜地嚷嚷着:“去找额娘,去找额娘。”
赫图阿拉王城里,哲哲带着两个侄女,早已安置下,这里是大金发源之地,大玉儿刚嫁到盛京那年,跟着来过一趟。
这一回再来,隔了十年,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懵懂不知事的小福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