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麻喇带人来收拾,从炕上捧起图纸走来问格格:“这就是明朝的皇宫,这么大呀。”
大玉儿笑:“将来咱们去了那里,你可别走迷路。”
苏麻喇不敢想,她到底是跟着格格出入宫闱的人,知道大明朝的贵重。纵然那个国家正在衰弱,那也是中原霸主,大金打了那么多年都没能打下来,想要去做汉人的主,哪有这么容易。
“大汗说,将来除了中宫,随我挑选住在哪里。”大玉儿喜滋滋地,从苏麻喇手中拿过图纸又看了看,“你猜,我选哪里?”
苏麻喇见收拾被褥的婢女正忙碌,蹲下来轻声回格格的话:“奴婢猜啊,您一定选离大汗寝宫最近的宫殿。”
大玉儿顿时脸颊绯红,将图纸塞给她,别过脸去极力掩饰内心的兴奋:“快去还给尼满,叫他收好了。”
不多久,阿黛来请大玉儿一道去清宁宫用早膳,她到了姑姑面前,就不敢在自己屋子里那样对皇太极撒娇言笑,规规矩矩地在一旁伺候,安静地听丈夫和姑姑说话。
早膳将毕,皇太极正吩咐尼满今日要办的事,从宫外来了传话的人,跪在门前说:“十四贝勒飞鸽传书,窦土门福晋已入帐下,今日启程往盛京来,不日抵达。”
大玉儿低垂着眼眉,一颗心却跳得凌乱,林丹汗的遗孀到底是来了,那个窦土门福晋长得美吗,皇太极会对她好吗?
她不自觉地抬起头,看向自己的丈夫,皇太极正和哲哲说话,目光瞥见她,便道:“我马上要走了,她来我未必见得着,你们好生优待,先照顾着。”
哲哲大方地答应:“大汗放心,我不会亏待人家,我身子虽然不方便,宫里的事有玉儿打点,她如今很长进了。”
大玉儿起身来,皇太极拉着她的手道:“家里的事,就交给你了。”
第019 姑姑,您放心
两日后,皇太极再次离开盛京,距离大夫预测哲哲分娩不过七八天光景,可为了前线的军务,他不得不丢下妻儿。
大玉儿站在凤凰楼外目送他,看着丈夫的身影消失在滚滚烟尘中,想到昨夜她问皇太极能不能再留几天等姑姑产子,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格格,今天太阳毒,我们回去吧。”苏麻喇上前来,轻声道,“您站在这儿,他们都看着呢。”
大玉儿颔首,跟着苏麻喇回到内宫。
因见乳母抱着小格格在屋檐下转圈,她便想去抱一抱女儿,才伸出手,就听见清宁宫里传来惊呼,接着便是一通乱,大玉儿立时明白,姑姑怕是要生了。
这是哲哲的第三次分娩,她十六岁嫁给皇太极,转眼近二十年,纵然夫妻感情和睦,但二十年来因军务繁忙,与皇太极聚少离多,受孕的机会少之又少,而仅有的两次,都没能产下儿子。
如今,她三十五岁,在她自己看来,已是最后的机会。
熟悉而久违的阵痛,折磨着哲哲坚强的心,她紧紧抓着大玉儿的手道:“玉儿,我若有什么事,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姑姑对不起你。”
“姑姑……”大玉儿热泪盈眶,见到姑姑这样辛苦,心里什么怨都没了,拼命地摇头,“姑姑不会有事,姑姑一定会平安生下小阿哥。”
哲哲脸色苍白,难抵阵痛的摧残,手指上的力道,几乎穿透大玉儿的皮肉,在她被接生婆和宫女赶走前,哲哲最后说的还是对不起。
退到产房外,大玉儿伏在苏麻喇肩头大哭,她一直都明白,姑姑身不由己,姑姑远比她痛苦百倍千倍。
太阳西下,皇太极带着兵马早已远离盛京,沿途休息时,从盛京赶来的人马,终于追到了这里。
他们还没得到生男生女的消息,送到皇太极跟前的话,只说大福晋早产。
队伍走了一整天,一来一回便要再耽误一天的路,皇太极再三思量,命长子豪格带兵继续往前走,他赶回盛京看一眼,立刻就回。
皇太极连夜奔回盛京,到达时天已蒙蒙亮,内宫中一片寂静。
走到清宁宫门前,他生怕打扰哲哲休息,便不叫门前宫人惊动,轻轻掀开帘子,独自走了进去。
寝宫里,隔着从明朝掠来的四美屏风,大玉儿正在喂哲哲吃牛乳粥,哲哲吃了两口就推开,气息恹恹地说:“去睡吧,不必伺候我。”
大玉儿道:“姑姑,等你睡了,我就去睡。”
哲哲却是伤感地说:“我怎么睡得着,玉儿……姑姑的命,为何这么难,老天爷为什么不肯赐一个儿子给我。”
皇太极的脚步,停了下来,手中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
“玉儿,你要争气,你还那么年轻。玉儿,姑姑知道,逼着你强迫你一定要为大汗生下儿子,你心里的苦心里的怨,姑姑都知道。”哲哲的声音,是那样虚弱而悲戚,“可我们必须有儿子,玉儿,为了科尔沁,为了你父王兄弟,为了我们的族人。”
屋子里静了须臾,大玉儿没应,哲哲也没再开口,皇太极的心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时抒发不得。
“姑姑放心。”终于,响起了大玉儿的声音,“我一定会生下儿子,下一回大汗再回来,我会好好让他喜欢我,姑姑……您保重身体。”
第020 到底图什么?
皇太极失望地闭上双眸,听见了哲哲的啜泣声,他睁开眼,大步绕过屏风。
“大汗?”哲哲惊愕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丈夫,不掩慌张地问着,“您怎么回来了?”
大玉儿更是呆若木鸡,脸上还挂着泪水,僵硬地退到了一边。
“得知你早产,我一定要来看你一眼。”皇太极坐到榻边,挽着哲哲的手,温和地说,“是不是我走了,你心里担忧才动了胎气,怎么早了这么多天?”
“大汗……”哲哲哽咽难语,已是被丈夫抱在怀中。
大玉儿虽然低垂着脑袋,但能感受到他们的气息,自己已不适合继续留在这里。
她悄然退出,起先隐约能听见姑姑和大汗说什么,退到门外,什么也听不见,心也沉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