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极笑道:“不生气,也不是怪你,不过是说说心里的话。”
他盘腿坐在榻上,指了指桌上的茶,大玉儿便立时为他送到嘴边,皇太极笑道:“在马背上颠簸时,想着家里有你这般体贴,什么辛苦也值得了。”
大玉儿笑盈盈:“只是你不答应带着我,不然去哪里我都跟着,好照顾你。”
皇太极将她搂过,闻着发丝间的清香,禁不住在粉嫩的面颊亲了几口,怀里的人那样娇柔可爱,他问:“玉儿,想我吗?”
大玉儿颔首:“想,我总是问大福晋你几时回来,大福晋都被我问烦了。大汗,你怎么突然就回来了,一点儿动静都没听说。”
皇太极惬意地朝后躺下,怀里的人顺势就枕在他臂弯里,他慵懒地说:“要往鸭绿江走,怕是年末才回来,就想路过盛京停一停,来看看你。”
大玉儿娇然笑:“怎么能是专为了我,你说哄人的话,也不先编排好。”
皇太极嗔道:“就你聪明?”
大玉儿起身来,扯过棉被盖在皇太极身上,他的丈夫眼下发青,昨夜兴许就没睡,很叫人心疼。
其实嘴上说不信,她心里头还是愿意相信,丈夫是特特为了看她一眼而赶回盛京,但这话藏在心里就好,不能对人说。
“哲哲身子可好?”皇太极问。
大玉儿应道:“虽然总是懒懒的,大夫说不妨碍,福晋夏末时生,那会儿大汗能回来吗?”
皇太极摇头,闭着眼睛说:“不知在什么地方,我尽量回来,对哲哲说不知道便是了,你笨,也说不清楚。”
“我现在不笨了。”大玉儿咕哝,怯然抬眼看皇太极,见他微微睁开眼望着自己,便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自然很快就被丈夫拉进怀里,暖暖的被窝,精-壮的胸膛,春风化雪,美人儿忘乎所以。
那一夜,大玉儿跟着皇太极在大营度过,隔天醒来,还想与丈夫多几刻温存,可外头将士已然集结,身边的人早已离去。
她趿着软鞋,裹着厚厚的风毛大氅,挑起棉帘一角向外张望。
冰冷的风灌进来,听得轰隆隆马蹄声渐行渐远,而皇太极在队伍的最前头,连一声道别都没有,就走了。
“格格,小心吹风。”苏麻喇从外头来,将大玉儿推进门,欢喜地笑着,“大汗不让吵醒您,要您多睡会儿,您睡得可真香,外头那么吵都没醒。”
大玉儿闷闷不乐:“你为什么不叫我,我好送送他,这一走不知几时才能见到。”
苏麻喇笑道:“可是大汗心疼您,奴婢有什么法子。”
见格格撅着嘴,苏麻喇便在她耳畔低语,引得大玉儿满目惊讶,问:“是真的?”
苏麻喇傲然:“尼满告诉我的,那还能假,大汗就是想您了,特地绕回来的。”
大玉儿身上的气息顿时明朗:“我以为他哄我的。”
苏麻喇说:“不过还有一件事,大汗对您说了吗?格格,林丹汗死了。”
第014 吃的药比饭还多
听闻林丹汗暴毙,大玉儿的咽喉,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怔怔地看着苏麻喇,身上明朗的气息亦渐渐暗沉,但见有婢女送热水热茶来,她忙打起精神。
之后回宫的路上,大玉儿一言不发,苏麻喇便静静地守在一旁。
这些日子跟着格格听见各种各样的传言,她知道,大汗要纳林丹汗的遗孀。
而那些女人中的一个甚至更多,将会与格格在内宫里平起平坐,自从叶赫那拉侧福晋去世后,大福晋之下,就只有格格一人,至于那些庶福晋们,根本不值一提。
如是到了清宁宫,哲哲蹙眉听完大玉儿的禀告,轻声念:“林丹汗去世这么大的事,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大汗一定另有打算,那么你们也不要到外头去声张。”
主仆二人应诺,转身要走时,哲哲忽然问:“玉儿,大汗昨夜与你,可一切安好?”
大玉儿心中一颤,她知道姑姑要问什么,僵硬地点头:“大汗对我很好。”
哲哲掰着手指头计算日子,便吩咐:“好生回去歇息,兴许能有好消息,别跟着雅图阿图疯闹,自己的身体要多留心。”
“是”
无数次一模一样的对话,充斥着这些年每一夜翻云覆雨后的日子。
在皇太极的怀里,她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可一离开丈夫的怀抱,她要面对的,便是最无情残酷的现实。
她要生个儿子,生个儿子……
这日午后,雅图和阿图被代善府上的人送回来,女眷们在清宁宫与大福晋说话,孩子们自己跑回来找额娘,进门便见额娘躺在炕上,双腿高高地搁在叠了一层又一层的被垛枕头上。
雅图常常见这样的光景,只是小小的孩子还不懂这是为什么,每回都乐呵呵地跑来学着额娘的样子,如今还多了阿图这个小跟班,姐妹俩嬉嬉闹闹十分开心。
见小格格们学主子的模样,苏麻喇紧张地赶来,显然是怕大玉儿生气,可大玉儿好性情,纵然明白这背后的悲哀,也不愿将怨气发泄在孩子们的身上。
她示意苏麻喇不必管,笑道:“她们不懂,就当是玩儿吧,将来该懂的时候,我不会让她们受委屈。”
苏麻喇欲言又止,只等小格格们玩腻了跑开,她才伏在炕边对格格说:“哪回,您就反抗一次大福晋,又能怎么样呢?大福晋难道还杀了您,王爷他们难道从科尔沁赶来责备您?可那样一回之后,您就解脱了,最高兴的一定也是大汗。”
大玉儿缓缓闭上双眼,闭上眼,她就能看见科尔沁的草原,看见她的族人,看见成群结队的牛羊,看见姑姑一生的辛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