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嵘扯了扯嘴角,一句哪里比得上你,在嘴里过了过,终究没有说出来。半路从他手里劫走天璇的,只能是蒋绍,这事是他理亏。说出来徒惹隔阂,虽然这隔阂不说也依旧存在,不过有些事情不说出来,还能粉饰太平,说出来就伤感情了。
这时候,一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飞奔而入,急声道:“大人,蜀帝殁了。”
蒋嵘猛地站了起来,便是蒋绍也一扫之前的懒散,坐直了身子。两人对视一眼之后,蒋嵘道:“我要去和各位大人商议。”
“我先加派人手打听建康内部情况,你先行一步,我稍后赶来。”
蒋嵘抱拳后疾步离开,脚步飞快,面上透着一股兴奋之色。蜀帝死的如此猝不及防,让他们有些措手不及,但不管怎么样,蜀帝就是南蜀定海神针,他一死,南蜀必将陷入内乱。于他们还是利大于弊。
而此时,建康皇宫内已是乱成一锅粥。
蜀帝毫无预兆的驾崩,大皇子第一反应是先瞒住消息,先把下面的弟弟们诓进宫,省得他们生乱,哪想,转眼消息就被走漏,且坊间流言蜚语甚嚣尘上,都是道大皇子弑父杀君,迫不及待的要继位。
大皇子这边刚运气压火,四皇子就带着人杀入皇宫扬言要诛杀‘乱臣贼子’,拨乱反正。
不过终究是大皇子技高一筹,很快就抵挡住四皇子的攻势,还有余力派兵对付九皇子,论京城兵力,几个皇子加起来都不是大皇子的对手。
九皇子一系见苗头不对,偷偷接出皇后与关静和后带着心腹一路向南,他掌兵的外祖和舅舅在南边,蒋氏兵马也在南方。
大皇子收拾完四皇子,又软硬皆施的安抚住几个有实力的弟弟后,集中兵力调转箭头开始对付九皇子。
激战数次后,梁氏节节败退,内部气氛也越来越压抑。
梁皇后捻了捻佛珠:“发信号吧!”
什么信号?自然是和蒋嵘约好的信号。他们还要在这地界待着,岂能大剌剌的把北方将士放进来,少不得得做出一副奋力抗敌而不敌的姿态,为什么会不敌,因为大皇子咄咄逼人,害他们左支右绌所以被蒋氏趁虚而入。
梁大舅看了看面容端肃的妹妹再看向满脸沟壑神情严肃的老父,虽然早就和蒋氏谈妥了,其实他们私心里并不想真的依靠蒋氏,寄希望于能靠自己挺过去,然而事实证明他们异想天开了。
然而事到临头,还是狠不下心,这可是引狼入室。梁大舅张了张嘴道:“请神容易送神难,万一将来他们食言怎么办,我们岂不是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和。不如试试和大皇子商谈。”
梁皇后眼神一利:“几条人命横亘在我们和老大之间,还有老大几次死里逃生,大哥觉得以老大的性子,会既往不咎,眼下为了名声他也不许不会拿我们怎么样,但是一旦他平定朝野,第一件事就是让我们顺理成章的暴毙。”
梁大舅心下一凛。
“蒋氏虽然野心勃勃,但是看顾氏,杨氏就知道,起码我们性命无忧。”梁皇后继续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这会儿,关静和也顾不得害臊,连忙道,“大舅,大哥绝不会放过我们,蒋氏好歹是姻亲,不是吗?”
梁大舅无话可说。
梁老将军闭上眼道:“发信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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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信号后,蒋嵘眼底迸射出志得意满的精光,吩咐:“可以动手了!”南北条约还在,为了名声他们蒋氏也不能作为撕毁条约的一方,为了师出有名,少不得制造点意外。
交握着双手的蒋绍突然道:“九泉之下的蜀帝若是知道自己的小儿子为了保命把家业拱手让与外人,恐怕要死不瞑目了。”
蒋嵘神色一怔,垂下眼睫道:“现在低头是为了将来更好的抬头,他们怕是存在东山再起的念头。”
蒋绍笑了笑:“可惜你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蒋嵘笑了:“二哥放心!我还有事先走了。”这样树立威望的场合他岂会缺席。他不会用兵,所以只是以监军的身份出现,出现了也不会自以为是的去指手划脚,一来外行指点内行只会适得其反。二来引得将士反感,失去军心。
这种场合,为了避嫌蒋绍向来不出现,遂他道:“那我就在这里预祝三弟马到成功。”
“承你吉言!”蒋嵘笑道:“大哥在北边建功立业,我这个做弟弟的也不能太落后,不是吗?”
还未说完,便见蒋绍嘴角一挑,目光一下子变得沉甸甸的。蒋嵘展颜一笑,告辞。
在他走后,蒋绍抽出袖中的手帕,隔了这么久,上面香味已经散了。
眼下她在做什么,是不是还在绞尽脑汁的想着要离开?或是担心在前线的蒋峥?若是知道蒋嵘已经和突厥合作,她又会如何?
突厥!蒋绍嘴角的笑容一下子变得锋利。
☆、第145章
顾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浅浅一酌。当年那个跳脱没心没肺的少年,已经褪下稚嫩,长成了一个稳重俊朗的青年,周身气质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明明才过了四年,可顾深却觉得这四年发生的事情比他之前十五年的说经历的还要跌宕起伏。
父亲和大伯父反目成仇,还在祖父的灵堂上发难,致使长房至亲罹难,明明是血亲却要兵戎相见,病的糊糊涂涂的老祖母突然清醒受不了打击撒手人寰。
这一桩桩一件件放在明面上的事足以骇人听闻,更何论那些不为人知的事。在他眼前,父亲顾尅的形象,一直都是高大、严肃、精明的,可出了那样的事,父亲的形象开始变形,他开始忍不住怀疑,一旦有了怀疑,很多事情重新再看就会发现疑点重重。
这几年他冷眼看着父亲行事,只觉得这样的父亲陌生的可怕。
顾深将面前的酒杯斟满,一口灌下去,辛辣冰凉的液体入喉,只有这样,他才觉得内心的烦躁稍稍减退了一些。
不远处的顾沣望着弟弟挺拔的背影,在朦胧月色下透着隐隐的孤寂,这些年他亲眼看着这个单纯无知的弟弟一点一点蜕变。顾深是嫡幼子,仗着长辈的宠爱调皮捣蛋,无法无天,如今都能够独当一面了。
察觉动静,顾深转过头,见是顾沣,扯了扯嘴角:“四哥!”
顾沣盯着他脸上鲜红的手掌印,叹了一口气:“父亲近来脾气不好,我不是提醒过你,你怎的还要跟他顶撞。”
顾深笑容一收,扭过脸,显然想起了之前的不愉快。
顾沣从胸口掏出一个瓷瓶,扔了过去
顾深伸手接住,垂着眼也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