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喂鱼的天璇一见沈天珠那七个不忿八个不服的表情,就知道她所为何来。再看沈天瑜一脸的无奈,不免同情。与沈天瑜的烦恼一比,沈天珝只是贪嘴,需要她时刻盯着,小姑娘虽然当时会有些不高兴,但不是不识好歹的,知道她是为她好,从不会往心里去。不像眼前这个,完全是好心当成驴肝肺的典范,沈天瑜劝她,还要被她撅回去。
沈天瑜轻轻一推沈天珠,赧然对天璇道:“珠儿是为昨天傍晚之事来向三妹道歉的。”那话叫她听了也生气,可再生气也得带她来,谁叫她们一母同胞,便是她想不管,梁氏也得逼着她管。
天璇瞥一眼一脸愤然闭着嘴的沈天珠,等着她开口。
等了会儿,她嘴巴还闭得跟河蚌似的,天璇心下一哂,莫不是打算等自己主动来一句我早忘了。
天璇对沈天瑜笑了笑,转过头撒了一把鱼食到荷花池里,霎时,红的白的黑的锦鲤争先恐后游过来。
沈天瑜蹙了蹙眉,微微用力的拍了下沈天珠拍的背,沈天珠咬了咬唇,盯着天璇,只见她侧影如剪,脸比身后含苞待放的荷花还要娇艳,不知怎么就红了眼眶。
沈天瑜眉头拧得更紧,每回都如此,明明是她做错了事,却一幅好像别人欺负了她似的。
沈天珠只觉得郁气横生,她想发脾气,可一想起昨天如刀似剑的蒋峥,所有的愤怒顷刻间化成了胆怯,咬了咬唇道:“三姐,对不起,我昨天昏了头,胡说八道。”话毕,眼泪哗啦啦啦掉下了来。
天璇呆了下,弄得好像是她欺负了人,明明是这姑娘口出恶言。
沈天瑜也有些尴尬。
天璇看一圈探头探脑的姐妹,冷了脸:“四妹是不是觉得挨了我一掌很委屈,道歉更为形势所迫。”
沈天珠梗了梗脖子。
天璇冷笑,不留情面道:“我已经定婚,你无凭无据却红口白牙说我与深表弟不清不楚,要不是一家人,巴掌都是轻的。那话你若是对着外人说,别说一巴掌,就是打你一顿,家里都不可能替你出头。便是二婶想为你出头,找上门,也是自取其辱。”
沈天珠还是不忿,既然没什么,为什么不撮合他们还要从中作梗。然到底蒋峥余威尚在,她肚里一通话,嘴里却是一个字都不敢露。
一看就知道她还不服气,天璇懒得与她说话,只要她以后不敢在她面前撒泼就行,逐客:“四妹的抱歉,我收到了。”
沈天珠扭头就走,留下左右不是人的沈天瑜。
“二姐要不追上去看看,别出事?”天璇给沈天瑜搭台阶。
沈天瑜犹豫了下,致了一声歉,追上去。
沈天珠正在抹眼泪,一见沈天瑜就想起她压着自己向沈天璇道歉,方才更是一句话都不帮她说,遂尖声道:“二姐怎么不在那里陪三姐,在你眼里不是向来只有她这个堂妹,没有我这个亲妹的。可不是,她日后可是冀王府世子妃,将来更是王妃,自然要巴结讨好了她。”
沈天瑜被她气了个倒仰,抖着手指她:“是啊,我巴不得那才是我亲妹妹才好,要不是看在爹娘份上,你以为我愿意管你。你就使劲作罢,把姐妹情分耗光了,看日后谁与你来往谁愿意帮衬你,连一块长大的姐妹都不搭理你,看看别人会不会理你。”
“谁要你们搭理!”沈天珠吼了一句拔腿就跑,从小就活在她们阴影下,还不够吗?她只恨不能嫁的远远的,与他们老死不相往来,永远都见不着她们了才好。
沈天瑜气得整个人都抖起来,真恨不得学天璇追上去打她一巴掌才好,可只是想想,还得憋憋屈屈的吩咐人:“追上去看看。”
香兰领命而去。这一追就追到了墨竹苑,一进门就听见一声慌乱的大叫,吓得香兰抖了抖,连忙奔进去一看,就见顾深裹着被子一脸惊恐。
而沈天珠一脸娇羞,尚且挂着泪珠的脸上布满彩霞。
扒着门槛的香兰视线在顾深和沈天珠身上来回转了转,这是什么情况?
情况就是,大夏天只穿了一条短裤衩摊在床上的顾深被猛冲进来的沈天珠看了个精光。顾深内心是崩溃的,他觉得沈家已经不安全了,在沈天珠羞羞答答离开之后,他先是踹了偷懒没守住门的小厮一脚,然后火速给蒋绍传信,请求收留。
蒋绍一收到信,十分爽快的派人过来将顾深接走了,明面上的说辞是靖国公夫人想念嘴甜的顾深。实际上,大家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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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炎炎,骄阳似火,不想出门的天璇,天天窝在屋子里靠着冰鉴过日子,这一天却是不得不出门,盖因靖国公夫人病了,道是贪凉不慎着了风寒。
刘氏便道:“阿璇该去看看。”
靖国公夫人养了她这么些年,天璇自然要去的。带着刘氏准备好的慰问品,她便上了门。
从马车里出来被白花花的太阳一晒,天璇眼前一花。
谷雨赶紧扶住她,急道:“姑娘没事吧?”
天璇摇了摇头,用力的甩了几下团扇:“这几天天天躲在屋子里不动,人都躲得不中用了。”
“旁人都是猫冬,也就姑娘猫夏。”谷雨笑道。
进了靖国公府的侧门,就有软轿在那儿停着,天璇松了口气,要让自己走过去,搞不准她就当场来个中暑。
到了正院一瞧,天璇发现靖国公夫人精神还好,只面色有些苍白,见了天璇嗔道:“不过着了凉,又不是什么要紧事儿,你们一个一个过来作甚!”虽是这么说的,眼里却是藏着笑意,到了她这身份地位,什么都不图,只盼着儿孙孝顺。
“这大夏天,姨母您倒是跟我说说,怎么着凉的?”
靖国公夫人听她语气亲昵随意,惊了下:“阿璇,你都记起来了?”她之前几次过来拘谨的很。
天璇很自然的坐了过去,挽着她的胳膊道:“我就记着您小时候罚我面壁!”
闻言,靖国公夫人喜形于色,苍白的脸上透出激动的红晕,轻戳她的脑袋:“那么促狭爱捉弄人,我要不治治你那还得了。”说着,她倏地身体一僵,神色如常的问:“你都记起来了吗?”
蒋歆捏着帕子也柔声道:“那阿璇记起我了吗?”
天璇沉吟了会儿才道:“记得。”她拉起蒋歆的手笑起来:“怕打雷的表姐,一打雷就要钻我被窝。”
想起这一茬,蒋歆羞红了脸,轻轻捶她肩,幼时有一阵子两人住在这正院的西厢房里,遇到打雷闪电天,蒋歆就要跑天璇床上去。
“话说,表姐,你现在还怕吗?”
蒋歆嗔她一眼:“你不是都记起来了?还问!”下意识又捏紧了锦帕。
天璇叹了一口气:“模模糊糊零零星星的画面,不过离全部想起来应该也快了。”
蒋歆表情有一瞬间的复杂,她自己也说不上是该庆幸,替阿璇庆幸,还是心疼,替二哥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