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声而来的太医们赶紧劝道。
皇上是极怒攻心,哪怕昏迷之中心绪也不稳定,所以到现在都还没醒,但并不会有什么生命大碍。公子湛扶着额头摇头,“父皇现在遭的这罪,我要负大半的责任,父皇不醒,我就不能走。”
明知三弟性情桀骜,本不该在他面前说这件事的,是自己选的时机错了。
“那个孽子造的祸,关你什么事?”
沙哑沧桑的男音响起。
“父皇,您醒了?”
公子湛马上坐到了床边,“您现在感觉如何,可还有不适的感觉?”紧随其后的太医们也马上围在了旁边,皇上挥手制止了太医要为他把脉的举动,“你们都出去,朕有话和太子说,任何人不得打扰。”
“是。”
其他人得了应,齐齐弯身退了出去。
太医宫女们鱼涌而出,迎面就对上了静眼看着他们的公子玉,宫女太监们还好,他们已经得到了消息,太医们一直围在寝殿根本就没出去过,所以不知道白天青瓷来的这件事,此时都看着公子玉脸上的巴掌印愣神。
玉白的脸上五指痕迹明显,公子玉压根没管它,更别说上药了,这会子已经微微泛肿,脸上也现了淤青。太医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院首上前,弯身道:“皇上已醒,留太子殿下再里面说话,说是不见任何人。”
难道自己还会强闯?公子玉差点一声嗤笑出声。
院首说完话并没有马上离去,而是蹲了顿,犹豫道:“殿下脸上的伤需要微臣瞧瞧吗?”
这皇上出事,所有的太医都围着他一个人转,太医院这会一个人都没有。院首不知白天发生了何事,现在看到公子玉脸上的伤,若是他自己不管还好说,万一三皇子是知道没有太医所以不管呢?
这两个猜测,性质都不一样了!
现在局势难辨,皇上醒来第一件事是留太子说话,虽看着对三皇子不利,可他前面都做到那个程度了,皇上醒来第一件事竟然不是收拾三皇子,这就耐人寻味了。事情没有落定之前,三皇子绝不能得罪了。
公子玉挥手,“不用,下去罢。”
“是。”
除了门口留了两个伺候的人,太医院的人一半撤了,一半去后面看着煎药了。刚才还涌动的人头一下子都消失得干干净净,公子玉负手站在廊下,看下紧闭的门扉,表情晦暗难辨。
公子玉拿了一旁的金丝软枕叠了一层,让半坐的皇上靠得舒服些,皇上看着公子湛疲惫的眉眼,静静的看了一会,竟然道:“子湛,是父皇错了么?”不待公子湛的回答,竟是一声叹息,“是朕对不住你。”
“父皇如何说出这样的话?”
公子湛大惊。
“是儿臣不孝,父皇没有做错什么。”
皇上虽还看着公子湛,可视线却仿佛穿过他不知道看到了哪里。
“先皇一生子嗣众多,光是成年的皇子就有数十个。朕既非嫡也非长,这个皇位来得艰难。”将视线终于聚集在公子湛的脸上,微微一笑道:“所以当时你出生时朕就封你为太子,就是不想你经历朕走过的一切。”
公子湛默然,沉默的看着皇上,不知道该说什么。
“先皇当年一直不肯立皇储,又纵容各个皇子分建势力,朕经历过那样的腥风血雨,所以不肯后人再为这个位置争夺,一开始就立了你,所有的心血都倾注在你的身上,而自九公主后,也没有孩子出世,不是她们生不出,是朕不想要。”
皇子一共就三个,当日见公子湛从小是行事颇有章法,有明君之象,而老二又是将才之人,当时就想,再加个胡闹的老三,儿子也该够了,后面生的都是公主,公主有六人之数,皇上给所有妃嫔都下了绝育药。
“现在回想,朕不想像先皇那般,所有皇子闹得不可开交,朕从你出生就精心培育你,却忽略了,这是不是你想要的,同样都是枉顾子嗣的想法,朕和先皇,好像没有什么区别。”
上一辈的事情公子湛自然知晓,那时候各个皇叔闹得不可开交,死的死残的残,到现在都仅剩两个皇叔还在世,而先皇就只高坐龙椅看着。
公子玉从床边起身,跪在了地上。
“在儿臣心里,父皇是最好的父亲,说句大不孝的话,先皇如何能跟父皇比?他的血都是冷的,父皇怎会和他比?”
深深跪服在地上。
“儿臣的一切都是父皇给予的,也怪儿臣,总想着得过且过,把其他念想都压在了心底不愿意告诉父皇,是怕父皇伤心。可现在才明白,若儿臣早早地就说了,或许也会有争吵,但伤害绝没有今日的大。”
“这一切都是儿臣的错,父皇不要揽在自己身上,儿子有愧。”
皇上无力的抬手,“起来,不要跪着。”
“你出去吧,去吃点东西再好好歇歇,朕无事,让外面那个进来吧。”
让三弟进来?公子玉身子一僵,虽然瞧着皇上现在面目平静的模样,但是,公子湛想了想还是道:“父皇,儿臣自您现在不想听这话,但三弟虽然性情和常人有些不一样,但他有勇有谋,他比儿子更适合这个位置,父皇不是常说,儿臣心太善了吗?”
“仁君虽好,但终究不是明君。”
帝王最需要的,就是杀伐果断,可这四个字,公子湛完全不具备。
皇上听了这话没应,只是挥手,“下去罢。”公子湛看了他半响,终于还是不再开口,正要转身离去,皇上却又道:“如果不是身在太子之位,你最想做什么?”虽不解皇上为何这样问,公子湛还是认真答了。
“若得自1由之身,儿臣想要亲眼看过大好山河,踏上万里路。”
皇上默了又默,终挥手,“下去罢。”
公子湛出去后,又嘱咐了公子玉几句,让他千万别再惹父皇生气才放人进去了,公子玉进去时,皇上依旧维持先前的姿势半靠在床上,脸色发白,公子玉也没好到哪去,两天不眠不休也不进食,底子再好也露了疲色。
公子玉站在床前,看着皇上,没有行礼。
皇上也不需要他行礼,而是微抬首,眼光复杂的看着他。目光微妙的看了一眼他脸上的伤,然后略开。这个儿子,当初只觉他容貌好,又是最小的儿子,所以对他其实挺喜爱的,闹腾点也无妨,反正也不是太子。然后这份父爱终究抵不过当时皇后的恳求。
罢了,事到如今,再想往事都是枉然。
绵延的回忆被皇上自己掐断了,坐直身子,严肃的看着公子玉,认真道:“你老实跟朕说,你之所以年幼就去军营并且奋不顾身,是不是早就想到了有今日?”诚然太子说的是真心话,他并不属意太子之位,为何现在就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