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您刚刚明明也不忍了,为什么不愿意呢?您救救她吧,我真的不能失去我妹妹!”青瓷双手拉着老先生的手臂,恳求他,眼中湿润浓重。可是老先生却又突然癫狂了,猛得挥开青瓷的手。
“你不能失去你妹妹,我就能失去我妻子吗?”
“当年为你们两姐妹接生的产婆就是我内子!就因为她知道你们两姐妹的事情,被你父亲给灭口了,要不是我当时身染重病气息几乎没有,我也死定了!你觉得,我还有可能去治你妹妹吗?!”
居然,居然是这个样子的?谢青瓷退后两步,目光恍惚的看着老先生,眼里太模糊了,怎么看也看不真切,实在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可是作孽的是谢明安,为什么要让青釉来承担这个苦果。
她什么都没做错,凭什么!
俞长舟绿蝉听青瓷的话没有上前,一直在原地等着,虽然听不清楚声音视线却一直聚集在两人身上,看着他们好像发生争执,然后老先生叹了一口气离开,姑娘居然哭了?!神情脆弱到好似一碰就会倒下了。
俞长舟眉心紧锁的大步走过去,绿蝉也小跑了过去。
“姑娘?”
伸手扶住谢青瓷,看她睁着双眼无声的哭,心里好似被针扎一般,姑娘从未哭过,那人到底对她说了什么!“姑娘,怎么了,您别吓我。”声音也带上了哭腔,眼睛泛红。“青瓷,怎么了?”俞长舟也在一旁不停询问。
对于两人的问话谢青瓷没有一点回应,神思恍惚。
绿蝉见状不停的唤她,眼泪也跟着不停往下落,俞长舟见状马上道:“先带她回去再说,我背她!”说完就弯身,示意绿蝉把青瓷扶到他的背上。是出从急,再者这附近也没什么人烟,背上马车就行了。
绿蝉也知道自己扶着怕是不好走这山路,小心的把谢青瓷扶到了俞长舟的背上,仔细背稳了之后就快步朝停马车的方向而去,绿蝉小跑跟上。
三人离去后少卿才从后面的树丛中走了出来,遥望他们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原来还有个妹妹呀,怪不得了……”
谢青瓷并没有回俞府,而是回了谢府。中途青瓷坚持要回家,俞长舟虽放心不下,也只得依她,只是嘱咐了绿蝉好几次,一定要给她熬一碗浓浓的安魂汤服下,刚才的模样,分明就是失魂症了,若还有不适一定要请大夫,要是青瓷不肯一定叫人来找自己。
绿蝉一一应了,扶着谢青瓷进了家门。从马车上回神后的谢青瓷就一直冷着脸色,除了说了回家两个字,其他的绿蝉再怎么问都不吭声了。刚进家门就松开了绿蝉的手,“你现在马上去叫黎总管来见我,我一个人回去。”
神色太平静,平静到完全就是风雨前的宁静。
至少她现在说话清明了,又是在自己家,到处都有丫鬟婆子看着,也就点头应下了,快速跑去找黎总管了。谢青瓷平静的望向前方,一步一步的往幽水阁而去,一路上丫鬟婆子都是疑惑,大姑娘不是去俞家做客了么?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可惜,没人敢去问,大姑娘脸色平静,可眼睛里好像藏了好多的漩涡,风雨欲来的模样呀,谁惹的?不仅别人不敢问,就连听到声音迎出来的红檀看到谢青瓷的第一眼脚步就一顿,然后才上前,小心翼翼。
“姑娘?”
谁把姑娘给惹成这个样子了,绿蝉呢!没有回应红檀,直接走向了花厅坐下,等着黎总管的到来。见状,红檀什么也不敢问了,默默的上茶后就站在了一旁,花厅里寂静无声。绿蝉亲自去请,神情又焦虑,黎总管来的很快,呼吸也急促了几分。
“大姑娘?”
“关门。”
绿蝉红檀一起走到门口处关门,一个在门内听吩咐一个在门外守着。
谢青瓷起身走到黎总管的面前,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问得清楚。“当年接生我和青釉的人,是不是被谢明安弄死了?”黎总管没想到青瓷着急喊自己来居然是问这个事情,“姑娘你怎么知道的?”
马上就知道自己说漏嘴了,垂眼不敢看青瓷的眼睛。
是真的!谢青瓷突然觉得全身的力气走没了,踉跄的走到一旁的位置上坐下,闭眼。谢明安,你到底造了多少孽!许久之后再问,声音轻微“接生的那位是怎么死的,知道葬在何处吗?”
虽然时间久远,但这事黎总管一直都记得清清楚楚。虽不知大姑娘从何处知道了这件事情,但既已知晓,就没必要再隐瞒了。“是下毒,当时她亲戚报了案没人理会成了悬案,就葬在城外树林子那一块。”
谢青瓷呼吸都几乎停滞了,颤抖着手拿起一旁的热茶,结果手一个哆嗦茶杯就直接摔倒了地上,发出好大的一声脆响,黎总管身子都跟着一抖,担心的看着谢青瓷。
“姑娘?”
谢青瓷木然的盯着地上碎裂的茶杯。
“他一定会有报应的,就算苍天绕过了他,我也不会放过他,绝对不会。”
这话很轻可黎总管还是听清楚了,眼睛悠得瞪大看了谢青瓷半响,嘴唇动了几次还是没有发出声音,最后只余一声叹息。大老爷他,确实,心太狠了些……
合府众人都知道大姑娘突然从俞家回来了并且神色不愉,二房那边的反应不说,苏氏却是担心,可又不敢自己上门来问,怕惹得青瓷更加的不高兴,遂派了初夏来问话。谢青瓷正在梳妆,换了一身素服,头上一根簪子也无。
听到说初夏来了,摘耳环的动作一顿。
“不见。”
连个原因也没给个,绿蝉红檀对视了一眼,绿蝉留下继续伺候,红檀转身去应付初夏了。没一会的功夫就回来了,“我跟她说姑娘身子有些不舒服,染了风寒,不想见外人,并无其他的重要事情。”
谢青瓷可有可无的恩了一声,“待会若是母亲问起来,你就说我去了别院。”红檀应了,然后目送青瓷和绿蝉出门。
黎总管把青瓷绿蝉送到了那位的埋骨处后就听谢青瓷的话转身离去,只留了几个婆子在外面远远的候着。谢青瓷四下张望一番,这里是树林深处,处处可见粗壮的大树,树叶浓密到阳光都有些渗透不进来,阴暗幽深。
再看黎总管指的地方,真的只是埋骨地了,不仅没有石碑,甚至连坟堆的形状都没维持下来,长年的破败和雨水冲刷,堆垒的石块都松下来了,枯草连片。应该是那位老先生祭拜过了,坟前的荒草都被清理了,还有残余的香烛灰烬。
绿蝉上前,把包裹里的香案果碟拿出来摆上,点燃三炷香递给谢青瓷。檀香渺渺,明明不熏人却觉得眼睛都模糊得看不清,接过香,恭敬的鞠了三躬后把香插在案上,静静的看了许久,眼里的汹涌不停。
“若您真的在天有灵,请您恨我,恨谢明安,不要恨青釉。因为我在胎里没有让着她,所以她的身体才会如此的虚弱。因为谢明安的恶心作派才害了您丢了性命。您不要恨青釉,恨我就可以,要索命也索我的命,不要去找青釉。”
说完就裙摆一掀,跪了下去。
“姑娘?”绿蝉惊呼出声。
伸手就要去扶她,谢青瓷摇头,抬头看了她一眼,竟是笑着的。“你放心,我是在赎罪也没想作践自己,一下午而已,不打紧。”见绿蝉还要再劝又道:“你去远点的地方找个地方坐着吧,我一个人呆一会。”
说完就闭眼静静的跪在那。
绿蝉知道姑娘一旦决定事情后基本不会再更改,也没有再劝,只是叹了几口气离开了。绿蝉离开后谢青瓷睁开了眼,香已经燃过了小半截,余香随着风吹过,只剩细细的,白白的几条小痕。
祖父,您让我在羽翼未满时一定要忍耐,一定要学会卧薪尝胆。可是祖父,忍耐确实可以保自己一时的平安,可其他人呢?他一直在伤害其他人并且不认为自己是错的。这样的忍耐,真的有用吗?
忍到最后,把他打断了,但之前他犯下的孽,又该如何算,又该怎样算?报仇雪恨确实快意一时,可已经造成的伤害却是怎样都弥补和掩盖不了的。祖父,或许是我年轻气盛,可我确实不想再忍了,已经……忍不下去了。
祖父,我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绿蝉站在远处皱眉看着跪在原地的谢青瓷,除了林风偶尔吹动的衣摆和发丝,姑娘已经一个多时辰一动不动了,即使站那么远的地方,都可以看见姑娘的脸比身上的衣服还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