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2 / 2)

程水纯一则本就不甚宽裕,二来又是个极好面子的人,她人在客中,不肯向程氏开口,生恐被这一干家人知道了,背地里嘲笑她穷。她便一口回绝了小鸠儿,只说没有钱,叫她听天由命去。

小鸠儿求来求去,见她不肯松口,倒也罢了。前几天还见她愁容满面,这两天倒不见她发愁了。只怕,就是从旁人那里拿了银子。这东西既收了别人的好处,自然要替别人办事了。

程水纯想到此点,心里也疑窦渐生,又看这会儿屋里被人查抄,偏生那蹄子不在跟前,便笃定了就是小鸠儿做下的勾当。她倒不想自己如何刻薄,只深恨小鸠儿勾结外人害她。

当下,她拉了金坠儿起来,说道:“你说的不错,该是那蹄子的勾当,我错冤了你了。”

金坠儿额头红肿,哽咽道:“姑娘快别说这个,眼下成了这样,还是快想个法子罢。”

程水纯咬牙道:“我还能有什么法子?她们将门守住了,我也出不去。只好等姑母回来,再去分辨罢!”口里说着,心里便盘算道:我不是顾家的人,姑母姑父也不能将我怎么样。至不济,我回家去就是了。只是可惜了这一趟的筹谋。这般想着,她转念又道:这场事情,分明是顾思杳使了人来捉弄我。他既不让我好过,我定然也不要他好过!待会儿姑父若要问我话,我就把他做下的那些丑事都抖搂出来!顾家爱惜脸面,定然抿了这档子事呢。保不齐,还要给我些好处,好叫我不说出去呢?

想到这里,她又禁不住得意洋洋起来。

兰姨娘查抄了程水纯的屋子,搜得了赃物,便率着一种仆妇出门。走到门外,她便点了几个身体粗壮的妇人看守门户,说道:“看紧了,不要让她跑了,更不要叫她寻死。弄出事来,你们同太太可没法交代。”

那几个妇人齐齐应命,就在门上守了。

兰姨娘离了程水纯的住处,本要往坐忘斋那儿去报个信儿,心念微转,便错了步子,回了自己住处,另拨了个不起眼的小丫头过去。

顾思杳得了消息,倒也颇有几分讶异。他原意只是要将程水纯驱逐出府,到了外面,另有人手法子摆布于她。却不曾想到,自她屋里竟然能搜到这些东西。这女子下作污烂,比他所想更甚。

这等送上门来把柄,自然是要好好把握的。他原本就在筹谋,将家权自程氏手中剥夺出来,只是没个合适的时机。如今,却是再好不过了。

能做下这等事情,便是父亲,也容不下她了。

顾思杳眸色微深,向着那小丫头道:“回去说,我知道了。此事我不便出面,叫姨娘看着办罢。只是,切莫错过了好时机。”

那小丫头点点头,跑出门去了。

待她出去,立在门上的锄药进来,回话道:“有事回禀二爷,楚爷的口讯,那船夫一家子人的踪迹已然寻着了。原来他们一家子人到了下游的县城,又转折去了别处,如今已回到乡下老家了。楚爷叫小的上覆二爷,人既寻着了,下剩的事情就都好办了,叫二爷等消息就是,左右就是这两日了。”

顾思杳微微颔首,说道:“我晓得了,货行的事,也叫你楚爷上心些。”

锄药回道:“前回二爷吩咐的几样货,差不离已备齐了。就是二爷说的那几个人,楚爷还在找。”说着,就退出去了。

顾思杳立在桌边,看着适才写下的几个字,只觉都不大好,便卷下来丢在了香炉子里。接下来要做的事,得着紧些了。虽说离皇帝大行之期尚远,但他也没那么多功夫处置家门里的烂糟事。

再一则,今生与前世似是颇有不同,西府这边是因有他这个活了一世的人在。侯府那边,却又是因为什么?李姨娘竟然调唆着顾文成,要将红菱送到家庙里去?这在上一世,是从未有过之事。

想必是因红菱今生过于出挑,让李姨娘感受到了威胁,方才想要先下手为强。

然而,红菱却又为何与前世行径竟有这般大的差异?

莫非,她与自己竟然是一样的?

顾思杳心底微微一震,虽则此事过于匪夷所思,但既然自己能重生,为何旁人不能?

若是她当真也是重活过来的,那么她在侯府出头也好,主动来与自己联手也罢,便都能说通了。

顾思杳长眸微眯,将手旁的一碗冷茶,倒在了盆栽之中。

兰姨娘收得了讯息,心底会意。

这自然是个扳倒程氏的绝好时机,她也决然不会放过。

待听丫头们说起,老爷回来了,她在镜前理了一回妆容,便带了几个人往正房行去。

顾武德才自一同僚处回来,那位同僚新买了一个绝色舞姬,风月功夫甚好,极善奉承献媚,将他迷得神魂颠倒,乐不思蜀。只可惜是人之所爱,他也只能看看,心中便有几分郁郁不快。

回到家中,顾武德听闻程氏去了净水庵,也并不在意。他满心只记挂着那个舞姬,看着家中这些妻妾的老面孔也都有几分腻烦了,便一门心思想着几时再纳一个进来。

正在满心盘算着,忽听门上丫头说了一句“兰姨娘来了。”就见一妖娆冶艳的丰韵少妇,摇曳走进门来。

兰姨娘姿容本好,今日过来又是刻意打扮过的,落在顾武德眼中,虽已过了大好年华,却别有一番成熟风韵。

顾武德与她也有些日子不见了,程氏把持的甚紧,除却她自己的小日子,旁的妾婢难到跟前。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顾武德又是个好色之徒,见了这等姿容,哪有不爱的。虽是有几分疲倦,脸色倒是和缓了几分,温言问道:“天气暄热,你怎么这会子过来?”

兰姨娘上前,先问了个安,便单刀直入道:“今儿过来,有件要紧事告诉老爷。本是要跟太太说的,只是太太不在家。这事干系太大,我是不敢怠慢的。”说着,却又止了。

顾武德心里疑惑,见她欲言又止,只是看着左右,心里会意,便吩咐道:“你们先下去,没有我的吩咐,暂且不要进来。”

堂上服侍的仆婢听了,便各自退了出去。

兰姨娘便将今日之事一一讲了,又道:“程姑娘是太太的亲侄女儿,也是诗书礼仪门第出身的,按理说也不至于沾了这些东西。但这些物件儿,又当真是自她屋里找出来的。家人媳妇儿拿给我看时,我也吓了一跳。如今也不知怎么为好,只好把程姑娘先看管起来。看老爷如何处置此事?咱们家还有没成亲的哥儿姐儿,这要是被奸人拐带了,可该怎么是好?”说着,便将那一包子东西取了出来。

顾武德听了兰姨娘的述说,也是将信将疑,但看了那一包裹里的物件,果然尽是些南洋过来的秘药、房中用的人事物件儿、还有些时下流行的春宫绘本。

第47章

顾武德见了这些物件儿, 顿时勃然大怒。此事若然是出在旁人的身上,他还要疑上几分, 但出在程水纯屋里, 他却不由不信。

原来,当初他讨程氏时, 亦非正道上来的。

那时候,机缘巧合, 未出嫁的程氏结识了丧妻不久的顾武德。程氏为了巴上顾家, 颇使了些手段。顾武德同她,是无媒苟合, 未曾成亲便先弄出了事来。此事于顾武德, 原不算什么。他常年游走花街柳巷, 照顾的生意, 也很是不少。然而程氏不比那些下三滥女子,程家门第虽不高,到底也是清白官宦人家, 这种事可不是拿银子就能抹平的。顾武德又是个好色之徒,贪恋着程氏年轻貌美,最终便是讨了程氏做续弦。

因着程氏当年所为,程家出来的女儿做下这等勾当, 顾武德也并不奇怪。毕竟, 上梁不正下梁歪,程家的家风大约就是如此。

然而,此事出在他自家身上倒没什么。但如今他已为人父, 膝下已有一子一女,女儿尚未成年,儿子又未娶亲,程水纯将这些东西弄到家里来,不是带坏了女儿,便是要勾搭儿子,他怎能容忍。

兰姨娘看着顾武德脸色,轻声道:“这表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