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七殿下来得更多。”司妍一哂,“但都是直接来屋里找我,帮我叠叠衣服什么的,所以你没见过。不过也没事,他肯定不在意,他和九殿下人都挺好,不是爱找底下人麻烦的。”
“哦……”明兰应声间似乎有什么思量,司妍夹了一筷子炒鸡蛋来吃。
“阿妍。”明兰蓦地一唤。
司妍抬抬眼:“嗯?”
“阿妍你……你想过要出浣衣局吗?”明兰问她。
司妍怔怔一笑:“当然想过啊……谁要在这种地方待一辈子啊?只不过这事急不来,我是被皇后娘娘发落进来的,七殿下说要等皇后娘娘消了气他才能去求情,我只能等着。”
“我、我是因为家里落罪进来的。”明兰的神色有些颤抖,“我从记事起就在这个地方,后来因为长得还算漂亮,入了张公公的眼,日子才算好过一些。可是……可是我不想那样伺候他,你明白吗?”
她突然说这些,让司妍觉得有些奇怪。司妍想她多半是想让自己在皇子们跟前为她也说说话,可是,这话她又实在不好说实在了,万一办不到呢?
司妍掂量之后便笑说:“我懂我懂,没有人想做那样的事。”她把筷子间已半凉的那口炒鸡蛋吃了进去,“这些日子咱相处得不错,我也希望你能出去。但我也不能诓你,实话跟你说,我能做的只能是跟七殿下或者九殿下提一提,但他们能不能帮忙,我也说不准。毕竟你又是……家里落罪进来的,万一是他们两个皇子不能左右的罪名呢?咱尽人事,听天命。”
说完之后,她都有点不敢看明兰了。老实说,明兰在浣衣局的处境有多困难,她十分清楚。最初搬来和明兰同住时,她都因为“这个人是掌事宦官的姘头”的说法而对她有所鄙夷,后来在一天天的相处里,她发现明兰其实热心实在,才把这个看法扭转过来。浣衣局里其他宫女对明兰是怎样的看法可想而知,明兰平常也都独来独往的。可仔细想来,明兰若不是打从出生起就在这一片绝望里,也未必会做这种事情,置身底层的人许多时候能做的,只有用自己仅有的长处来改善生活。
而现在明兰把她视为一个机会、对她开了口,她却只能告诉明兰她不一定能帮上忙,直让她心里也难受。
“阿妍……”明兰的神色也黯淡下去,司妍听到一声叹息,然后听到她又说,“不管怎么样,我谢谢你。”
接着,一块炒鸡蛋落在她眼前的碟子里。司妍抬眼再看明兰时,她已自己低头安心吃饭了。司妍心下喟叹,吃了那块炒鸡蛋,琢磨着一定要努力试着帮明兰一把。
暮色四合,宫中的安静被几个宦官急促的脚步声打破。
几人提着笼灯疾步走着,笼灯里的烛火晃晃悠悠。他们到长秋宫门前时,宫门口守着的宦官都没敢拦,接过笼灯便请几人进去。
几人进了殿门半点都没敢耽搁,跪下一叩首就道:“皇后娘娘,七殿下求您赐个御医。”
“御医?”正在妆台前由宫女服侍着按摩眼周的皇后悚然一惊,扭头便道,“老七怎么了?!”
“这、这个……娘娘恕罪!娘娘容禀!”为首的宦官又磕了两个头,道,“七殿下没事,是您前阵子发落去浣衣局的那个宫女司妍,不知怎么突然昏迷不醒的,彼时七殿下刚出皇城,听得禀话就赶了回去,也自己叫太医去让给瞧了,可是、可是太医诊过之后都……不回话,七殿下觉得蹊跷。”
皇后气笑:“浣衣局的事他个皇子说知道就知道了?他可真是为那丫头上心!”
怒语出口之后皇后又反应过来:“觉得蹊跷是什么意思?他觉得是本宫害人吗?!”
几个宦官都不吭声,皇后铁青着面色呼了口气。
“皇、皇后娘娘……”来禀话的宦官提心吊胆地劝,“七殿下现下还在浣衣局守着,您看……”
“行行行!让御医去!”皇后气得脑仁都疼了,揉了揉太阳穴,又道,“但你去告诉他,他要是想娶那丫头当皇子妃,门都没有。他要是非跟本宫顶着干,下回再有要那丫头的命的,肯定是本宫。”
“……”几个宦官直打了个寒噤,几人麻利地磕了个头之后,迅速退出了长秋宫。
出了宫门,他们相互递了个眼色,都在想这母子俩较什么劲啊?
七殿下您怎么就看上司妍了呢?!
还有,皇后娘娘,您怎么就看司妍这么不顺眼呢?!
浣衣局中,几个位份高点的宫女宦官都在司妍的房门外跪了半个多时辰了,但里头“镇”着的那位皇子殿下不理他们,他们也不敢擅自起来。
结果院门“咣”地一响,几人扭头一看,又冲进来一皇子……
“九殿下。”他们一叩首,亓官保定住脚就问,“司妍呢?司妍怎么样了!”
“司、司姑娘还在屋里躺着……”位份最高的女官回了一句,亓官保立刻闯进屋中。
门声一响,亓官仪回过头一颔首:“九弟。”
“怎么回事啊!!!”亓官保扫了眼榻上仍在昏迷的司妍,几步夺到亓官仪面前,“你不是说你会打点好吗!怎么会出这种事!”
亓官仪也看了眼司妍:“你小点声。是什么原因还不清楚,别扰她休息。”
亓官保却更愤怒:“我不在意你霸着她弄得她连我的礼都不收,可你起码得让她安全吧!”
“九弟。”亓官仪眉头微皱,“你说这话可就是犯浑了。”他说着一抬眼,扫见正从院外进来的几人,就压了音,“先不说了,先让御医看看。”
亓官保切齿,终于也把话咽了回去。
御医进屋后见了礼,又上前先看了司妍的面色,而后诊脉,诊过脉后问说:“不知司姑娘吃了什么?”
亓官仪指了指桌子上的剩菜:“都在。”
御医便上前查看。
亓官保静下气,这才注意到屋里还有两个默不作声的太医候着,他低声问亓官仪:“太医没诊出来?”
亓官仪摇头:“太医不回话。”
“呵。”亓官保再一睃那御医,看出是平日与长秋宫走动密切的人,冷笑连连,“合着你也怀疑母后啊。”
“九弟!”亓官仪喝住他。
少顷,御医得出了结论,站起身禀说:“司姑娘是被人下了毒。具体是什么毒尚不好说,但臣可依症状试着先解一解。”
“确定能解吗?”亓官保急问。
亓官仪一瞟他:“若一时解不了,致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