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芳道:“陛下很夸一回成绩好的,大伙儿就明白了。这都不明白的,那就是算不清账的了。”争宠都不会的,趁早滚。庭芳虽看不上宅斗风,可是宅斗风都玩不来的,还想玩政斗?她小时候在家可是无人敢惹啊!争宠是臣子的基本功。不能只会争宠,但不会争宠可就死定了。
昭宁帝赞道:“此计甚好!好太傅,回回我有烦心事,你再不同那帮人一般跟我啰嗦,总能想出法子解决。这便是你说的实事求是了!”
庭芳笑道:“也未必好,且试之。教弟妹,是教他们做人做臣子,这个我擅长;教皇子,却是不能了,只得陛下多费心。”
昭宁帝笑道:“太傅过谦了。”
说完了正事,三个人复又开始就着烧烤闲话。庭芳是个手残,昭宁帝比庭芳更手残,徐景昌一个人烤着三人份,大冬天的热的满头汗。可看二人吃的香甜,又觉着挺高兴的。
君臣三人尽兴的玩了一场,到申时初才收摊。雪下的越发大了,昭宁帝不放心庭芳的身体,硬压着她换了件斗篷才放出宫门去。却是才进家门,就撞上了在二门口打转儿的庭琇。庭芳忙问:“怎么了?”
庭琇见了庭芳,才觉得有了主心骨,急道:“四姐姐,二婶回来了。”
庭芳心头一喜:“什么时候回来的?现在哪儿呢?”
庭琇急道:“姨母日日打发人去老宅和二房的宅子里问,今日去问时,说是已经到家了,住进了二房的宅子。我们欢欢喜喜的预备出门,跑腿的小厮却道……却道……”
徐景昌忙安抚:“慢慢说。”
庭琇眼圈一红,呜咽道:“庭理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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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芳呆了一下,问道:“没了?是什么意思?”
庭琇摇头:“我也不知道,大伯母与姨母已是去了二房,留我在家等四姐姐。庭松哥几个也去了。”
徐景昌当机立断的道:“备车,我们去瞧瞧。”
因带着庭琇,庭芳乖乖的坐进马车内,徐景昌骑着马在外头伴着,一路往二房去。国公府第都是顶顶好的地段,叶家后买的宅子就不行了。没有时常出入宫廷的要求,也没必要捡宫门口的地界儿买。因此定国公府与二房颇有一段距离,雪天路不好走,马车小跑了半个多时辰才到。
庭芳跳下马车,三步并作两步往内走。两进的院子,直直就能找到方位。才到门口,就听见里头争执。
只听叶俊德道:“横竖我是不去住的!”
越氏道:“你当真骨头硬,不想沾人好处,何必颠颠儿接了旨回京?”
庭芳与徐景昌对望一眼,掀帘而入。屋内的人见了这两口子,齐齐一怔。庭芳扫过屋内,发现越氏的父母也在。越氏很是憔悴,看着比陈氏还要显老。庭佩兄妹几个倒还好,屋中没有庭理,可见不并不是小厮听错了,而是……
苗秦氏见了庭芳,先福了福,又打圆场道:“原是想请二老爷并二太太回大宅住的,却是二老爷不大愿意。”
庭芳笑道:“这里虽好,只是窄了些。二哥哥几个住的好,二叔也别忘了庭松他们。还是搬回去方便。”
叶俊德冷哼一声:“叶某高攀不起!”
越氏脸色极难看,叶俊德一副要与庭芳撕裂开来的模样,她如何忍得?没有庭芳的圣宠,她们一家子且耗在海南,或一世就老死于那处。她还能忍,她的儿女呢?也一辈子陷在泥潭里不得翻身么?忍气道:“你方才听见了,三弟夫妻两个自跑去外头快活,现生死未知,难道撇下四五个孩子不管?”
叶俊德道:“倘或认我个叔叔,只管搬来便是!”
越氏道:“如何住的下?统共两进的院落,只边上有个跨院……”
叶俊德打断越氏:“怎生住不下?一人一间屋子,京里哪户人家不是这般居住?横竖我也不打算当官了,潜心教上几年,他们有了功名,自有本事分家。”
越氏急道:“还能个个有那般本事,做少年进士不成?倘或没有,你叫他们怎么办?”
越老太太轻咳一声,朝女儿不住打眼色,想要她柔和些,慢慢劝着便罢了。此刻与夫君对嘴对舌,不过平添烦恼。她们夫妻也是听闻外孙没了,才急急赶来瞧女儿,哪知一来就撞上夫妻怄气。
叶俊德一甩袖子道:“外头的事你一个妇道人家休要多嘴多舌!别好的没学,坏的学了满腔。”
徐景昌皱眉,这话暗示的有些明显了。
越氏登时气的满脸通红,一路上叶俊德都在指责庭芳牝鸡司晨,凡是有人提及叶太傅三个字,他就恨不能捂了耳朵。竟是要全然撇清的模样。越氏如何肯干休?辞了职的国子监祭酒的女儿,同当朝太傅的姐姐,说亲时的门第是一样吗?庭珊已经二十,不加上点筹码,她就只得嫁去给人做后娘!家里的财产更是捉襟见肘,还有两个儿子要娶亲进学,她能留给女儿的才几个钱?不靠着庭芳,难道她女儿要过一世海南的苦日子?她一门心思想巴结,丈夫却是犯了读书人牛心古怪的毛病,死活要撇清。自来寒门攀贵亲就艰难,把人往外推,你当人犯贱!?
越氏胸口起伏,极力压抑着怒火道:“家中银钱所剩不多,休说侄儿,只怕连亲儿都养不活。”
叶俊德瞥了站在一旁的庭芳一眼,冷笑:“你不就是想巴结权贵了,何必拿着侄儿做筏子!”
庭芳:“……”
陈氏有些着急,坐在炕上都不安稳,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越氏深吸一口气,平静的道:“是又怎样?”
叶俊德呆了一下,万没想到越氏就这般承认了!继而恼羞成怒的道:“你怎生连脸都不要了!这般大逆不道的佞幸,你敢去攀扯试试!”
越氏突然厉声尖叫:“对!我就是不要脸!我一个老婆子的脸值几个钱?我要脸了能换回庭理的命吗?能吗?你要脸有法子在海南请太医吗?”越氏猛的推了叶俊德一把,“海南没大夫!没有!庭理才会病死!若在京城,风寒算个屁啊!你不怕死,你铁骨铮铮,我怕死行了吧?”说毕,蹲在地上大哭,“庭理,庭理,娘对不起你!庭理……我的儿……”
越氏哭的声嘶力竭,庭佩几个也跟着哭了。海南条件极苦,他们几个大的还罢了,庭理却是不惯,一场风寒就送了命。庭佩捂着脸,痛苦的哽咽着。没有大夫,没有药材,什么都没有。姜汤一勺勺的灌,却是眼睁睁的看着庭理呼吸一点点的无。身体逐渐变的僵硬,脸上因高烧而潮红的脸变的青白。他的弟弟死了,时隔多年,那种痛都无法忘怀。
陈氏被越氏触动了愁肠,想起了夭折的小八,也跟着大哭。时间无法治愈丧子之痛,只会埋藏,时不时被剖开,永永远远的痛下去,直至黄泉。
庭芳不想要陈氏过于陷入回忆,便道:“古人云,各从其欲,皆得所愿。并不是什么大事,二叔要住此地便住此地,二婶愿住老宅便住老宅,岂不是相安无事?”
越监丞皱眉道:“夫妻岂可两处居住。”
提及幼子,叶俊德本是有些颓然。听到庭芳说话,却又道:“叶太傅自去潇洒,何必管我家闲事!你想平步青云我阻不了,想拿着我的儿女去联姻,却是不能。寒舍简薄,莫污了太傅的官运,请回。”
越氏尖叫:“那是我侄女!怎么就管不得她兄弟的婚事了?你休想把女儿嫁去破落户家里!我不同意!”
叶俊德恼了,喝骂道:“口多言,为其离亲也!你再多一句嘴,休怪我不客气!”
陈氏怒道:“与更三年丧不可休,二弟你满嘴礼义廉耻,竟是连这句话都不遵了不成?”
越老太太被女婿惊的脸色发白,见陈氏个宗妇开口,才放下心来。
叶俊德嘲讽道:“夫为妻纲,我家就不许有那践踏三纲五常的畜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