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王道:“他做什么呢?”
庭芳道:“真不知道!我爷爷什么都没说。”
福王皱眉:“嗯?不是你爷爷的意思?”
庭芳问:“爷爷的意思,我必知道的。殿下好歹告诉我一声儿,我爹在外头干了什么?我好告诉爷爷去。”
福王讽刺道:“铁骨铮铮啊!跟圣上死磕到底了都,非要圣上把银子吐出来修城墙。闹的我都以为在边关当总兵的不是我舅舅,是你舅舅了。”
庭芳崩溃的道:“这都什么跟什么啊?”那蠢爹不是给人坑了吧?
福王郁闷的道:“行了,我去打探打探,别他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真是添堵,我今儿还想在你家耍一会子呢!”说毕,抬脚走了。庭芳见福王去干正事儿了,立刻请夏波光把她想出来的摆法画成草图,到时候定成册子送给福王。
福王消息很快,天刚抆黑就使人送了一封信来。庭芳接了信,飞快拆开。只见上面白纸黑字,竟是抄的圣旨:朕受天命,统驭万方。四夷僻远,靡不从化。独北虏为乱,地处荒裔。边防之事,历代所重。前奏大同之事,边防有损,朕实虑之。工部郎中叶俊文,天性忠能,屡谏朕事。择其人而用之,宜加重任。令叶俊文出巡大同,领边防修缮之事。
庭芳难以置信的来回读了三遍,手一抖,信纸落到了地上……大同……城墙塌了的大同……圣上是要她爹去死么?
第199章 喵喵喵
庭芳弯腰从地上捡起纸,步履沉重的往叶阁老的外书房走去。大同是边疆重镇,几处咽喉之地,按照本朝的制度,住在那里的居民都是军户。城外当然有普通的边民百姓,但处在战争前线,自是民风彪悍才能护的了自家周全。叶俊文一个进士出身的文弱书生,一个户部郎中的高阶官员,别说修前线城墙,哪怕是疏通河道都无需亲力亲为。至多去现场巡视一番,还不用下工地,跟公费旅游差不了多少,顺便捞点金银珠宝。当然这种管理模式是有弊端的,可如今就是如此规矩。圣上跳出来打破规矩,叶俊文到底干了什么招了圣上的眼?再看了看手中的纸,感觉每一个字都是恶意。是单纯看不惯叶俊文?还是整个叶家?
走到外书房,灯火通明。不单幕僚钱良功在,还有庭芳不大熟悉的幕僚杨志初也在。叶阁老坐在上首,见庭芳面色不好,皱眉问道:“有事?”
庭芳把手中的信递给了叶阁老。叶阁老快速浏览了一番,叹了口气:“我们正在商议此事。”
庭芳道:“都知道了?”
叶阁老摇头:“圣旨不知道,你爹背着我干蠢事,我才发现。他那怂货被人挑唆几句,就不知天高地厚。平时走在路上生怕叶子砸死了他,冲动起来又不管不顾了。”
庭芳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我爹做什么了?”
叶阁老面沉如水:“他与人联名上书与圣上,要逐宫内方士,节省钱财与边疆并河东流民。他的名字,写在首位。”
庭芳沉默了良久,才道:“他没错。”
叶阁老嗤笑:“你真天真。”
庭芳坚持道:“他没错!”幼稚归幼稚,但没有人能够横加指责。庭芳甚至有些欣慰,谁也不希望自己亲爹是个一无是处的人,愚蠢但有原则和底线,再怎么说也是很多人没有的优点。往大了说,没有坚持正义到几近愚蠢,甚至为此付出生命代价的傻瓜,哪来的太平盛世呢?这一次,庭芳决定力挺从来看不顺眼的亲爹。
然而没想到叶阁老满脸嘲讽:“他要是真为民请愿,便是带累满门,我半个字都不说他。”
庭芳“啊”了一声。
叶阁老定了定情绪,背手在屋里走了两步,道:“我比你了解我儿子。他汲汲钻营,忽然就转了性儿?哄鬼呢!你二叔个方脑袋干这事儿还差不多。”
庭芳反驳道:“或是他看到了什么,想通了什么呢?”
“我呸!”叶阁老火气上来了,“他方才还在我这儿解释呢!他真觉得没错,背着我作甚?圣上近来古怪,脑子又没怀。他转的满肚子坏水,圣上用人一辈子了看不出来?他真能耐,拿女眷不当人也就罢了,咱家也没几个女眷长了人脑子。现狂的连圣上都不当人看了,全天下就他叶俊文聪明无双!”
庭芳忙问:“总要有个理由!”
叶阁老没好气的道:“要什么理由?他就是想着太孙妃那事。既然此事不成在名声上,那就把名望都拿回来好了。谁家没有几个不争气的?只要他立的住,皇家好意思为着个庶弟连累他女儿么?这便是理由!圣上自是不知道他的想头,却知道他必有所谋。”说着拍着福王誊抄回来的圣旨道,“全叫圣上看的一清二楚。我嘴皮子说烂了,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全当耳边风!我老叶家就是八字不修!改明儿我使人回家修修祖坟,这不是祖宗怪我们少回家上坟,还有什么能叫我们这么点背的?”
两个幕僚忙劝道:“阁老息怒,息怒。”
庭芳也气的两眼发黑:“这就不是名声问题!”亲爹啊!庭瑶的婚事之所以黄了,是因为当阁老家出了个不忠不孝的东西时,太子还坚持娶阁老的长孙女,容易遭圣上的怀疑好吗!即便是没有叶俊民之事,庭瑶的太孙妃也还在谋划,只是希望比较大而已。根本与名声无关。到如今,哪怕叶俊文把自己弄成了圣人,太子也不会愿意结亲的。两边的默契,你自己捅了篓子,怪太子翻脸?何况叶家原也没得选,不选太子,难道选平王?此事本就是叶家上杆子求的,太子不过在一群人里垂青于叶家。尽管太子在圣上面前战战兢兢,但他挑选的余地多的很。有叶家最好,没了叶家自然还有旁的人家。真当太子无人可用了不成?
钱良功打十年前刚来叶家,与叶俊文一个照面后就再没看得起过他。此刻只是冷笑:“拥立之功已是得天之幸,他竟还想着做国丈!”重点是有什么事你tmd别背着人干啊!谁不想让庭瑶当皇后啊?眼前就有两个比你个猪脑子更想的!
杨志初在叶家不如钱良功得脸,说话要客气许多。忙打圆场道:“如今看来,如何是好?”
钱良功问的更实际:“大同是个什么状况?”
叶阁老道:“蒙古用了投石机,大同城墙被打塌了一面。如今赵总兵正带人抢修,问朝廷要人要东西。这两日内阁都在商议如何调度。”叶阁老稍微说了下大同的情况,立刻转了话锋,“俊文去了前线,没事便罢,倘或大同失守,尤其是赵总兵站亡,咱们与福王殿下就有了个大疙瘩。此计甚毒。”
杨志初道:“明眼人都知道此乃圣上迁怒,殿下必不会如此。”
叶阁老道:“他一个腐儒,官阶不低,出身又好,自来自负有余谨慎不足。能不给赵总兵添堵吗?赵总兵是圣上的小舅子,宫里养大的,不会告状他能几年窜到总兵?便是太子殿下与福王都知道天命难违,难道圣上就不会拿个不喜欢的人丢出去安抚赵家?”叶阁老心中一团乱麻,他不能跟着去,也不能强求幕僚跟去。何况幕僚毕竟分了主从,根本制不住他!
钱良功问:“赵总兵其才学如何?”
叶阁老在一堆文件里,翻了半天,才翻出几张纸递给钱良功。庭芳就着钱良功的手一看:“亲舅甥!”
钱良功就叹气了:“狗刨字儿,跟福王殿下并徐世子,真个是一个先生教的。”
杨志初也探头去看,只见狗刨字儿写的大白话:求圣上赏个文书,臣不会写奏折!
杨志初也是:……
叶阁老道:“虽是早先的奏折了,想来这几年没什么长进。来往公文骈四俪六的,字儿苍劲有力,一看就不是他写的。”
杨志初道:“大老爷难服!”
庭芳忍着牙疼道:“您索性寻个由头,今晚打他一顿,叫下不来床就是了。横竖圣旨还没明发,圣上总不至于令人抬着他去,误事呢!”
钱良功眼睛一亮:“着啊!”
杨志初反对:“去大同的路上要好一阵儿,横竖朝廷又不是备不齐马车,谁要是参上一本,叶俊文去还是不去呢?他不是想挣名望么?恰是挣名望的好时节。便是我们拦着,他也要去。我们何苦添乱。”
庭芳想要不她现在去库房翻翻有没有白布,预备守孝得了。叶俊文生动的给她上了一课,何为飞蛾扑火。贪的你!
叶阁老也道:“如此,我老头子就剩一个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