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仆妇想死的心都有,老太太都觉得好,还能不实行么?被堵了嘴的段妈妈呜呜咽咽,想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她现在知道,不论怎样都呆不下去了。即便是太太饶了她,大伙儿也要弄死她家的!怨毒的看着庭芳,都是你,都是你!我要你不得好死!!
越氏一直在观察着周围,待见到段妈妈的眼神,心中一跳。庭芳现今可是关键人物,半点伤都受不得。叶家与太子正恐圣上起疑,庭芳一死,太子必定断尾求存,整个叶家都要陪葬。顿时七窍全通,眼前发黑,怎么就忘了这一茬,她平白无故的冲庭芳使什么小心眼,正该抱团的时候呢!心里登时一团乱麻,生怕老太爷知道了,恼她不知分寸,连带不看好她儿子。当机立断:“天将黑了,夜长梦多,石管家,此事就交由你办。”
石兴旺躬身行礼:“是。”
越氏又拉起庭芳的手笑道:“好孩子,也不知你脑瓜子怎么长的,先前的末位淘汰制我听着好,还有没有别的?一并与我说说。”不忘对陈氏拍马屁,“嗳!我就教不出这样的姑娘,大嫂把侄女儿送我吧!”
在场众人全都傻了,完全不知道越氏的态度怎么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好似庭芳帮了天大的忙似的。莫不是四阎王连越阎王都收服了?想起在家里乱窜的福王殿下,连夜冲进福王府营救的定国公世子,还有明明讨厌庭芳讨厌的要死后来又变成狗腿子的陈恭,众人看庭芳的眼神儿都变了。
一个恐怖的想法在众人心中炸开——四姑娘有妖法!她一定是狐狸精变的!
第114章 喵喵喵
段妈妈一家子被石兴旺火速绑出家门,在老太爷回来之前已经处理完毕。越氏疲倦的回到家中,把心腹儿女皆叫到眼前,道:“今日的事你们都瞧见了,可再别去撩事,我可保不住你们。”
庭珊觉得今年来都怪怪的,多少事超出了她所受的教育,不解的问:“娘,你说四妹妹那样处事,到底好还是不好?”
庭佩也道:“先生与书上,都不是这么说的。四妹妹也太……”离经叛道了!
越氏仔细想了想,如果她在庭芳的处境会如何做?截止陈氏出游之前,庭芳都只是个略微活泼的小女孩儿。一样米养百样人,再是规矩严苛,也没拘着说女孩儿一定要如木头一般。仔细想来庭芳此前不曾错过一丝规矩,日常起居皆有法度。但从福王手里逃出来,一桩一件全似换了个人。到底是庭芳变的快,还是局势变的太快?想到前几日的谣言,越氏心里充满了不安。圣上虽年老,可身子骨素来好,现在就与太子结盟,是不是早了点儿?常言道当事者明旁观者清,可事实却是不在局中,根本无法了解,更别谈判断。老太爷起于微末,理应是对的,然而他又会对一辈子么?是赌一把,还是做直臣到底呢?
越氏想不明白,忽然想起庭芳常与老太爷独处,便对赵妈妈道:“去请四姑娘来,我有话同她说。”
赵妈妈才被庭芳恐吓过,答应的极其别扭,还忍不住道:“太太又寻她做什么呢?”
越氏有些不耐烦:“你休管,只去把人请来便是。”
庭珊也问:“娘!到底……嗳!我都不知道怎么问了。”
越氏苦着张脸道:“你们别问我,我且想不明白呢。你们几个照原样过,守着规矩总不错的。段妈妈实犯了错,至于庭芳……罢了,我一脑门子浆糊,待我自家想明白了再说。”
庭玬两眼蚊香:“娘,我我我我……嗳,我也不知道怎么说话了!三妹妹说的对,怪怪的!”
越氏道:“如今全天下都怪怪的,你仔细读你的书!长辈们心里有事,你可别撞枪口上。”
庭佩道:“那你要问四妹妹什么?我也要听。”
越氏哪敢让个半大的孩子听她问话,万一没绷住漏了点出去,那简直了。摆摆手道:“大人的事小孩子别掺和!”
庭珊目瞪口呆:“娘!你问四妹妹大人的事?”
“你们爷爷且问她呢。”越氏没好气的说,“我正不自在,你们别问的我着恼,该干嘛干嘛去。不许偷听!快去写功课,仔细你们老子回来捶人!”
庭佩无可奈何的带着弟弟妹妹散了,留着越氏一个人坐在屋内发呆。
不多时,庭芳飞快的跑进门,气喘吁吁的道:“二婶找我什么事儿?”
越氏奇道:“你怎么跑这么急?我没叫赵妈妈催你呀。”
“嗳!”庭芳顺着气道,“大姐姐差点打死我,我逃命来着。”
越氏不由好笑:“我还道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庭芳认认真真的朝越氏行了一礼:“二婶,说真心的,我原没想那样打段妈妈。先前只想要安儿吓唬吓唬她。”
越氏截口道:“我知道,赵妈妈都同我说了。已发生的事无须再说,我就问你一件事。”
“二婶请说。”
越氏理了理思绪,才问:“老太爷有没有同你说过,为何现在就要和太子……”
庭芳摇头:“没有。”
越氏点点头,看来老太爷并没有重视庭芳到那个地步。心里有些难以描述的复杂,失望有之,庆幸亦有之。
哪知庭芳又道:“但我猜着了些。”
越氏瞪大眼。
庭芳有心拉拢越氏,今日毕竟得罪了人家,能弥补的最好弥补了。独木不成林,惹到她头上要反击,该团结人的时候,也不能端着范儿。单打独斗是不行的,蠢人尚可镇压,把聪明人往外推就傻了。于是便道:“二婶可是想问,何不做直臣?”
越氏心中一惊。
庭芳不用她回答,直接道:“五品以上,除非圣上拿来做牌坊的,可真有直臣?”
越氏:“……”
“六十岁的圣上,”庭芳苦笑,“在位五十二年。”
“那又如何?”
庭芳掰着指头数:“叶家、陈家、越家、潘家、还有在咱们家走动的那么许多人家,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庭芳顿了顿,“福王妃娘家,又是另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文臣不是铁板一块,咱们这条绳子串的蚂蚱多,人家串的也不少。老太爷是咱们这一串子的领头人,却也只是领头人。陈家并您娘家,各有心事,不是咱们家指哪打哪的傀儡。老太爷能当头儿,自是得敢冲敢打。他缩脖子了,头儿就要换人。换成咱们一条绳上的,咱们家只是委屈些。换成别的绳子上的呢?最好的结果是咱们一串儿都委屈些,差的……”庭芳阴森一笑,“二婶,你不是常盯着中人那处,看谁在京城混不下去了要卖房子么?”
越氏呼吸加重了几许。
庭芳继续道:“这些,都是好的。想委屈也并不容易。若是别的蚂蚱跳到前头,又不想圣上发现他们跟太子穿同一条裤子,一推二五六,让太子假意与咱们亲近。到时候圣上起了疑心,太子往后一缩,那就全是咱们家挑唆天家父子不和了。那样的果子,您想吃么?”
越氏打了个寒战。
庭芳弹了弹衣袖:“我身上穿的细棉布衣裳,三道染了。今儿我娘还嗔我怎地翻出旧衣裳来穿。我娘那个人,您是知道的,陈家几代积累,家底咱们比不了。她就没挨过穷,没缺过银子。全凭着着她的性子,光我一个人的衣裳,一年都得上千的银子去。现是大姐姐管着半拉账本,我前日看了看,公中带我们东院的私房,我一个人一年的开支就有小两千两。”庭芳深深的吁了口气,“二婶,咱们不是光棍儿,做不了直臣。”现在不站队,等太子登基了你再站?呵呵,你当太子傻啊?宦海沉浮当是笑话么?天下哪有一本万利的买卖。做皇帝且还要先玩几把农民起义呢。
越氏的瞳孔缩了缩,看向庭芳的眼神已带了惧色。是九岁孩子说的话么?是九岁孩子看的透的么?她出生名门,嫁入阁老家,在妇人中已是见识多广。寻常亲戚走动多喜问她拿主意,就是因为她便是在男人中也能说上几句。可庭芳呢?庭芳的话她听的懂,也只是听的懂。说出来她能明白,不说她未必想的到。是有闲话说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可那不过是戏说。见识见识,不经见过,如何能有识?
庭芳见越氏说不出话来,笑道:“二婶,咱们家十五个孩子,老太爷何以独疼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