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的院落已经堆满了落叶,门口的地毯上也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她每走一步就在那些灰尘上留下一个脚印。
阳光下,飞尘漫天。
鹿晓按了门铃不有人反应,又趴下身去沿着门缝探望。这几天来,当所有的记忆重新规整,她终于记起来了,她在圣诞屋里交了一个笔友,那是个苍白的少年,他不爱说话却有着最温和笨拙的眼睛。
“清岭哥哥——”这是她这几天以来,发出最大的声音。
然而圣诞屋里面却再也没有回应。
二楼的窗户玻璃仍然是坏的,没有人修补,风一吹过,卷起窗帘猎猎作响。
整个世界安静得像是死地。
……
“那家的孩子好像是搬家了啊。”等鹿晓回到车上,魏云耐心地向鹿晓解释。
“搬家?”鹿晓小声问。
魏云看见鹿晓能够回应自己的话,欣慰地笑了:“是的,听说他原本就是回国内看病的,大概是病好了就回美国了吧。”
他的病好了吗?
鹿晓趴在车窗上,看见的道旁飞驰而过的树木,车速不快,树木的连成了排,恍恍惚惚间有种没有尽头的错觉。
她看了半天,又小声问:“美国,是不是很远呀?”
鹿晓记得爸爸妈妈每一次长途跋涉出差都是去一个叫美国的地方,听说那是一个白天与黑夜颠倒的地方,美国在她小小的脑袋里,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遥远的地方了。
去了那么远的地方,还能见到吗?
魏云看见鹿晓出神的样子,摸了摸鹿晓的头。
“人和人啊,有缘分的话以后还会见面的。”魏云也不管鹿晓能不能听懂,只是看着小姑娘眼里那点不属于孩童的光,心又泛起了酸,于是把她揽到了怀里,“天长日久,来日方长,我们晓晓一定会有幸福完满的一生。”
鹿晓在魏云还有些不习惯,紧张得躬直了脊背。
魏云的身上传来淡淡的香味,那是与她的妈妈相似的气息。
她渐渐困倦,于是慢慢地阖上了眼睛。
那是鹿晓的童年留下的最后的影子-
又一年的冬天,鹿晓带着未婚夫郁教授回到秋山秦宅。夜晚回自己的小家时下了雪,整个别墅区的屋顶都笼盖上了厚厚一层雪。
鹿晓吃饱喝足两眼犯困,睡眼惺忪地看着盘山公路上路过的一幢幢房子的影子。h市近年来在郊外开发了不少小区,盘山公路从山的另一面又建了一条,这一条道其实她也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了。
忽然间,一幢造型奇特的房子入了鹿晓的眼睛。困意消散一空,鹿晓兴匆匆地摇下了车窗,确认了一遍,才道:“——圣诞屋!”
驾驶座上的郁教授开车时从不分神,于是他干脆踩下刹车熄了火,给鹿晓留了充足的时间去满足她的好奇心。
“那个房子,我以前有个朋友住在那里。”鹿晓陷在回忆里,笑得眯起了眼,“我记得是一个会做所有奥数题,但不会折纸飞机的怪家伙。”她和笔友的友情只是从圣诞前持续到了元旦后,能记得的东西真的不多了。
“咦,房子修好了?”
鹿晓惊讶得发现二楼的窗户现在完完整整的。
时间真的已经过去太久了,她早就忘记了那个家伙叫什么名字,只是对圣诞屋还保留着一点记忆。
在那年分别之后,她还保留了一段送信的习惯,可是圣诞屋的朋友再也没有回过信。到后来,她每天上学的时候就会看一眼窗户,一周两周,一年两年,圣诞屋二楼的窗户一直是破了一扇玻璃,到后来就连窗帘都在风云飘摇中被风刮烂了。
而如今,窗户竟然被修葺好了?
那家人回来住了吗?
“你等我一下!”鹿晓匆匆对郁清岭说。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燃起久违的激动,明明那只是一个在记忆里都快长满了蜘蛛网的影子。可是当她真正地再次看见希望的时候,却还是悄悄地在心底点燃了一点焰火。
如同记忆中重复许多次的那样,她打开车门,推开院门,绕过院子里堆积的落叶,最后走到那个她曾经站立过的位置。那年她各自还很矮,要踮起脚才能勉强够得上门铃,而现在门铃已经不见了,同样的位置换上了密码锁。
果然真的休憩过了啊。
是圣诞屋哥哥回来了,还是房子卖给了新主人呢?
鹿晓发现自己有些紧张,找了半天没有找到门铃,于是干脆拍了拍门。
“有人吗——”
记忆里的小女孩的声音和现实中鹿晓的声音交叠在一起,在深夜里的回荡。
屋子里漆黑一片,没有人回应。
鹿晓有些失落,不过原本也是预料外的事情,所以也不算沮丧。她想要回到车上去,回过头却忽然撞上了郁清岭的胸口,顿时捂着鼻子轻轻呀了一声。
郁清岭却在盯着门牌号发呆。
“清岭?郁教授?”鹿晓刚回头走没两步,惊讶地发现他没有跟上来。
这个世界上除了科研,能吸引住郁大教授的事物实在是不多。于是鹿晓又折回了屋子门口,好奇地想看看郁清岭在做什么——谁曾想郁清岭伸出了指尖,竟然去按别人家的密码锁。
“等……”
鹿晓想要阻止,却为时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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