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晓一愣。
黎千树盯着鹿晓的眼睛,似乎是在笑,眼底深处却藏着一抹淡淡的晦涩:“曾经有个亚斯伯格患者救了个车祸的女孩子,女孩子出院后失去踪影,他在那一个城市里留了十几年,原地等待那个女孩出现。”
鹿晓愣愣道:“万一女孩不在这个城市了呢?”
“他也不确定,但不妨碍他等待。”黎千树轻叹,“一眼终生啊,比一见钟情还要匪夷所思的情感,是不是?”
确实。
亚斯伯格症候群的情感体系,简单而又执着。
毕竟这个世界吸引他们的东西实在太少了,每一样都弥足珍贵。
“郁教授……找到她了吗?”鹿晓想了想,低声问黎千树。
黎千树挑了挑眉,眼角露出一点意外的颜色。
“谢谢你特地来告诉我。”鹿晓轻道。
“不久之前,郁清岭找到我,像我描述过你的状况。”黎千树低笑,“你果然是个很敏感的人。”黎千树顿了顿,饶有兴趣的目光落在鹿晓低垂的头顶,慢悠悠开口,“可是鹿晓啊,不论是太封闭还是太敏感,都是很容易孤独的。”
鹿晓不置可否,只是低垂着眼睑。
她知道此刻自己胸口涌动着的情绪,并不是那么光明正大。
这种情绪叫做嫉妒,或者还不够资格叫嫉妒,只能叫做落寞。
她是个理智而又温和的人,本不应该有这种阴涩的情绪,可是一想到郁清岭原本就不大的心里,横亘着另一个灵魂,不论岁月侵蚀,不论世界变化,那个人的影子都不会有一丝一毫的褪色……又怎么能不嫉妒。
“孤独的人总是容易相互吸引,鹿晓,你们相爱其实是必然。”-
黄昏时分,鹿晓送走黎千树。
再次回到办公室的时候,郁清岭已经站在了窗台前,正皱眉看着他的绿萝,脸上的表情似有些迷惑。
“洗过了……”鹿晓小声道,“我看你今天出门的时候忘了所以我……”
早晨她出门,发现郁清岭竟然破天荒忘记了荼毒凌虐那一颗快要无菌到见阎王的绿萝,于是干脆替他洗了一遍。原本只是顺手替他搭理,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可是现在……
鹿晓由衷地害怕,自己是他静好世界的入侵者。
“黎师兄来过了……”鹿晓心虚地转移话题,“他说,你那个植物激素药物最好少吃……虽然你最近很忙,但是还是要健康……”
这几天他的黑眼圈确实泛滥,本来就苍白的脸色俨然已经泛起青灰色,看起来确实一副疲乏不堪的模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她同住的关系呢?
昨夜他在黑夜中久坐,是不是因为他在逼迫自己强行适应她的入侵?
鹿晓无法控制自己的发散思维,就好像心里面有一场大雨,乌云密布,雨点却不降下来,郁结的那口气反而堵得更难受了。
也许是因为她的气压太低,郁清岭显然是误会了。他原地静默了一阵子,走到了鹿晓的身旁,忽的拥抱住鹿晓窄小的肩膀。
鹿晓被郁清岭环抱了个正着,大脑片刻空白。
郁清岭低道:“对不起,最近比较忙,陪伴你的业余时间没有到30%。”
鹿晓茫然:“啊?”
郁清岭:“社会心理学,恋人之间,除去睡眠时间之外,业余陪伴时间30%是最佳时间。达不到最佳是我的过错,在意的话,我们找时间补回来。”
鹿晓:“……”
我真不是这个意思啊。鹿晓丧气地想。
她刚想要解释,一抬头却刚好对上郁清岭放大的脸。下一秒她的眼睫被郁清岭温热的唇覆盖,如同鹅毛划过睫稍,轻软的触感顺着脸颊下滑到她的唇上。
唇齿相接,身体贴合身体,一瞬间呼吸与心跳都融为一体。
郁清岭身上的一点超乎寻常的潮热透过凉薄的春衫,一点一点黏着到了鹿晓的皮肤上,微微地灼烧。
鹿晓在唇舌夹缝中找到一丝清醒,推开郁清岭问:“你在发烧?”
郁清岭苍白的脸上露出些许不易觉察的心虚,他迅速披上外衣,指尖飞快游走,从下往上工作服的扣子扣到了脖上的第一颗。
“一点点。”他低声道,“并没有到病理的地步。”
“什么时候开始的?”
鹿晓目光灼灼,郁清岭不自然地移开视线:“……76个小时之前。”
76个小时。也就是三天前。
这家伙竟然偷偷地发着烧,还嗑药提神去奔波。
鹿晓咬牙道:“你的教程有没有教过你,我生气了应该怎么办?”
郁清岭无措地看着鹿晓。鹿晓个子矮,他必须低着头才能看见她的眼睛,可是她的眼神又太过灼灼,于是他只能把头低得更下,如同一个小学生,露出一点胆怯而又温顺的姿态。
郁清岭:“没有。”
沙哑的委屈巴巴的声音。
鹿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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