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季童闻言,怒了,一把扑上前想要拽住宋璟,却被宋璟身手利落地躲开了。
周季童:“你可是君子,怎么能用小人招数?”
说好的那个自比跟梅花一样高洁的宋璟呢?怎么一夜过后,他的心肝忽然就像是喝了一斗墨水一般黑?!
宋璟坐在刚才周季童勾来的椅子上,修长的手指轻敲着案桌,“你我之间,就无所谓小人君子了。你再不说,就让你今天走不出公主府的大门。”
周季童咬牙切齿,“好你个宋璟,竟然拿永昌来威胁我。”
永昌那个小公主要是认真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她千方百计才得了宋璟当驸马,要是知道他这个表兄酒后误事拆了她的台……周季童觉得自己无法承担这样的后果。
宋璟十分淡定地看着好友:“说不说?”
周季童捂脸,觉得自己以前看走眼了,真是误交损友。
宋璟淡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神色,“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说着,驸马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学来的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本事,板着俊脸,“快说!”
周季童:“……永昌对英国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大家不都心知肚明是怎么一回事儿吗?难道我就会比旁人了解得更多?”
反正简而言之就一句话,永昌对李敬业有私情。
宋璟闻言,不怒反笑:“至少了解得比我多,你最好知无不言,不然——”
周季童怒火中烧地截过宋璟的话,“我晓得我晓得,不然让我走不出公主府的大门!”
真是……他娘的。
这对夫妻看着都是可以入画的人,怎么背地里的性格一个比一个恶霸?!
这年的中秋,谁都没过好。
从前张灯结彩的长安城此时好比是国丧一般,冷冷清清。也是,圣人病重,甚至已经不能料理朝政,这年头谁还有心思过节,不怕触了眉头么?
从前十分热闹的坊间,如今也比往年冷清了许多,勋贵子弟想要找个地方寻欢作乐,都得懂门路才行。
李宸这个秋天进宫几次去看父亲,父亲虽然醒来一两次,可已经神智不清了。
这年的冬天,好似也来得分外早,在长安的第一场雪降落大地的时候,李治驾崩,举国同悲。
天子在位三十四年,享年五十六。
☆、第139章 :覆手为雨(二)
长安的第一场雪,帝崩。
在皇帝驾崩的消息尚未传出京城,巴州便传来了消息——庶人李贤疯了。
天子驾崩,新任皇太子李显如今已满二十八岁,只要登基便可亲政。谁知这时,皇太后武则天拿出先帝遗诏——
皇太子可与枢前即皇帝位,其服纪轻重,宜依汉制,以日易月,于事为宜,园陵制度,务从节俭。军国大事有不决者,兼取天后进止。
大雪过后,长安城中一片寒意,先帝驾崩的哀伤笼罩了整个长安。李宸甚至来不及难过,便被母亲拿出来的父亲遗诏砸蒙了。
军国大事有不决者,兼取天后进止。
父亲驾崩前,竟当真给了退居皇太后的母亲合理参政的权力么?
李宸看着静静地躺在她手中的那枚私印,分不清遗诏的真假。
皇太子荒诞无法独当一名,父亲任命了裴炎为顾命大臣,可如今边疆不定,四境之内百姓温饱皆成问题,今年冬天伊始,东都洛阳便有饿死之人,十多年前的□□人吃人如今想起依然心有余悸,若是皇太子继位后无法独当一面,天灾*,江山便是在一片风雨飘摇中。
父亲若是相信母亲,给了她参政的权力,心中最后抱着的大概便是希望母亲能帮助三兄成为一代明君。
父亲驾崩的那天,天空正飘着鹅毛大雪。李宸从公主府直奔宫里,只来得起在父亲的榻前喊一声阿耶,父亲便永远地闭上了他的眼睛。
从此以后,六尺黄土。
大唐的江山社稷也好,母亲与兄姐们的未来也罢,全数都与他无关。
与此同时,庶人李贤在巴州得了失心疯,说他发病的那天,手执利剑,差点将房氏和他小儿子李守礼杀了。
李宸与太平一起在清宁宫中陪着母亲。
“你们的父亲就这么走了,实在让我心痛难忍。他驾崩的消息尚未传出去,便又说你们的二兄在巴州疯了。”武则天揉着眉心,神色既难过又疲惫,“我当真宁愿走的是我。”
太平闻言,眼泪便夺眶而出,她伸手过去握住母亲的手,哽咽说道:“阿娘,父亲定会希望您好好的。”
李宸坐在母亲身旁,整个人还没回过神来。
父亲驾崩了,从此以后太阳照常升起,旁人的喜怒哀乐依旧继续,可她却永远没有了父亲。
母亲这么看着十分难过,可她真的是在难过吗?
李宸一想到这儿,心中一阵寒意。
“如今你们父亲驾崩,你们的二兄在巴州又出事儿。”武则天揉着眉心,声音里透着几分倦意。
太平的眼泪又掉了下来,跟母亲说道:“阿娘,父亲驾崩,二兄虽然远在巴州,想必父子连心,他才会在父亲驾崩前出事儿。”
武则天:“你们四兄说如今父亲去世,二兄又在巴州如此,理应将他接回长安,好生照顾,也好慰借先帝在天之灵。”
李宸靠在母亲榻旁的枕头上,一脸木然,没有搭腔。
太平抹了抹眼泪,也没说话。
“永昌,你觉得你四兄的建议如何?”武则天看向小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