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2 / 2)

珠玉在侧 秋水晴 2410 字 14天前

李宸叹息:“我只愿盛世太平。”

只是盛世之前,总是免不了流血牺牲。

李宸抬起眼皮,看向悟云大师,十分冷静地说道:“我想过了,程将军如今是母亲的心腹武将,他既然愿意让独子娶李敬业之妹为妻,定然也是对李敬业十分看好。不论李思文那边动静如何,只要此时李敬业死守边疆,便不会卷入其中。”

悟云:“公主不担心李将军,那如今唯一的难题便是巴州的兄长了。”

还不等李宸说话,悟云大师又说道:“二郎巴州居所又调来两名管事,原本二郎与几位小郎君尚能到外出,如今已经足不出户了。”大师手中的那串佛珠慢悠悠地转着,声调徐徐十分淡定,只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心一跳。

“公主若是想保住您的这位兄长,须得在皇后殿下动了杀机前行动。”

李宸没有吭声,只是垂下双眸,看着眼前又满上的茶杯。

她还记得当年父亲东封泰山,她想要尝一下何为茶滋味,还是二兄带她去泰山的寺庙里尝的。

那杯滋味实在让人一言难尽的茶如今记忆犹新,回来长安之后,父亲便将不羡园给了她,父亲起名,母亲题字。

那时父亲风华正茂,母亲尚未有如此野心,什么都是好的。

如今父亲风烛残年,母亲野心勃勃,兄长们死的死,废的废,过去的回忆有多温馨快乐,如今就有多讽刺。

一切都宛如梦境。

悟云出言提醒,倒也是没指望李宸会搭腔。他跟随李宸的日子不算短了,这个小公主年纪轻轻,却让人捉摸不透。她的心思和目光比他所能猜想的,似乎都要更深更远一点。李敬业的事情,便是如此。

李宸沉默了半晌,从怀里投出一封书信递给悟云大师。

“有劳大师替我将此信件送至巴州给我二兄。”

悟云微微一怔,看着那封书信,抬手接过。他的动作小心而又谨慎,十分郑重地与李宸说道:“和尚定然不负公主所托。”

李宸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拿起桌案上的茶杯,将其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事已至此,她能做的十分有限,但愿有用。

禅房之中静谧无声,悟云大师看着对面端坐着的永昌公主。

其实出家人对色相这种事情,已经是十分无所谓了,虽然是无所谓,可不代表没有审美。男装的永昌公主俊美无俦,一身清贵之气呼之欲出,一看便知绝非常人。

公主有色,心胸眼界都不比男儿差,得李敬业那样的人倾心也无甚稀奇。

红尘男女,若是没点风花雪月来点缀岂非是太过寂寞?

大师不入红尘,却乐于对困在其中的男女指点迷津,于是大师说道:“公主虽然向来行事低调,可此番圣人病重,你的动静虽不至于引起宫中之人的注意,可驸马那边,是否会对公主起疑?”

李宸一听大师的话,才稍微沉淀下来的思绪又乱了,觉得闹心不已。

☆、第137章 :翻手为云(十)

李宸想起出公主府前,宋璟扣住她手腕问的那些话,抬手掐了掐眉心。

“大师如今是嫌我不够烦吗?”

大师闻言,笑了起来,说道:“公主可晓得,人心中有烦恼,便是因为有贪念。”

李宸微微一怔,她因为想到宋璟觉得烦恼,觉得闹心,是因为她心中有贪念吗?

可眼下这种时候,哪有闲情去顾及儿女情长?

大师此时似乎能看穿人心,拿起旁边的破茶壶给公主空了的茶杯又满上,端着世外高人的范儿说道:“此乃公主私事,和尚本不该多言。”

李宸:“大师有话但说无妨。”

悟云:“说起来也就是几句话,有道是言知之易行之难,和尚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公主如今处境困难,若不能与驸马明言您的处境,日后难免束手绑脚,于彼此都并非好事。”

其实即便是李宸不说,大师对她的处境也能猜想得七七八八。

如今圣人病重,说不准便是有今日没明天,如今朝中人心惶惶,她既要为病重的父亲担心,又要留意野心勃勃的母亲动向如何,还得要费神想怎么保全废太子李贤,简直就是心力交瘁。

大师身在佛门,当初追随公主全为昔日在三丈红尘中的牵绊。

可时日久了,和尚也有所感触。别看大师天天在灵隐寺中披着得道高僧的皮,当日他流浪在外,被灵隐寺的老方丈收为徒弟,冲着的是师父的收留之恩。后来跟随师父四处游历,看遍民间疾苦,方知自己所经历的不过沧海一粟。

师父圆寂,将灵隐寺托付给他。

大师想自己虽不能扬名立万,但守着师父的灵隐寺将其发扬光大,说不定也是功德一件了。人生在世,不能碌碌无为,总得有所图。

谁知后来重遇故人,被引荐给永昌公主,实在也是时也命也。

大师自诩出家人六根清净,可实际上不过是个假和尚,心中多不晓得装了多少红尘羁绊。如今大唐江山风雨飘摇,皇后殿下的心思昭然若揭,他虽居庙堂之远,但也想为黎民百姓做些事情。

从来政权的更迭伴随着的是血洗朝堂。

皇后殿下野心勃勃,不论是大师还是公主,都十分明白她的上位势在必行。若是势在必行,不可阻挡,那么是否可以在其中奔走,令无辜之人不至于枉死?

大师个假和尚觉得自己无所谓,再难为再心力交瘁,也比不上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公主殚精竭虑。

李宸沉吟了片刻,说道:“大师言之有理,待此事过后,我无论如何也会与驸马谈一谈。”

大师看了公主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和尚只怕公主低估了驸马。”

公主苦笑连连,“那也没法子,我已无暇顾及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