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敬业:“……”
李宸轻声问道:“三表兄整整一个晚上都没睡吗?”
李敬业点头。
李宸没有再说话,目光落在坐在廊道台阶上的薛绍,少年此时似乎已经是敏感到了极点,稍有风吹草动就能惊动他,只见他微动了两下,披在他身上的外袍便已经掉落在地上,他有些怔楞地看了看那件宝蓝色的外袍,捡了起来,抬眼,就看到了李敬业,当然,还有那个站在大石头上的李宸。
他嘴巴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
李宸的食指轻点着唇,歪着脑袋看薛绍,很想从自己贫乏的安慰词汇中找出几个合适地来安慰一下这个小表兄。
贵族子弟,再年少无知,也耳濡目染地知道很多事情。昨天夜里禁卫军连夜出城,要请他母亲进宫,肯定是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薛绍年龄虽小,可心智早已比一般年龄的孩子成熟许多,昨晚母亲跟随禁卫军统领走了之后,刘春也来看过他。
那时他的目光追逐着刘春的身影,心里反复思量,却不敢开口问个究竟。心里也明白,即使真的问了,大概也问不出所以然来。
薛绍看了看东方已经泛白的天空,振奋精神似的深吸了一口气,又看向李敬业和李宸,朝他们微微点头,轻描淡写地笑问:“你们怎么都起得怎么早?”
虽然是笑着,但却难掩脸上的黯然之色。
李宸看着心里有些不忍,可又不知道该要说些什么。
在她旁边的李敬业温声与薛绍说道:“你别多想,昨日长公主进宫时便说了,等她处理完事情,便会来接你回府。我虽不知宫中之事,但圣人与长公主的兄妹之情,是在民间都被传为佳话的,不论怎样,你总该要相信身为兄长的,无论如何都会保护妹妹周全。”
真的吗?
薛绍很怀疑。
他已经从母亲那里,听了太多宫廷之事。
薛绍只觉得心灰意冷,他看着渐渐透着白光的东方,神色漠然:“可我的舅父,不是你。”
他的舅父,是当今天子。不是区区一个英国公府的世子,他要想的事情太多,顾及的也太多,许多旁人不愿意也不能舍弃的东西,放在帝王面前,都是可以舍弃的。
早膳过后,李宸故伎重演,跟刘春闹着说她想父亲想母亲了,要回宫。
刘春微笑着温声安抚:“小公主,皇后殿下说了,让英王殷王以及两位公主在庄园里多住几日,再回去。”
李宸脸色不悦,怒道:“可我要母亲!”
刘春低着头,一副温顺的模样。
李宸这回是真的动怒了,将桌面上的花瓶都扫到了地上,花瓶落地,应声而碎,陶瓷的碎片溅到刘春的脚面上,她依然保持着温顺而恭敬的站姿,动也没动一下。
李宸知道这回是怎么折腾都没办法回宫了,气呼呼地往外走。
刘春见状,瞪了在旁的上官婉儿一眼,“还不跟上去!”
上官婉儿赶紧追了上去,李宸没有去旁的地方,她跑去找正在让侍女梳头的太平。
太平看了一眼气呼呼的阿妹,说道:“你不是很想从宫里出来的么?如今都没怎么玩呢,怎么就想着回宫?”
李宸说:“姑姑回宫了。”
太平眨了眨眼,说道:“姑姑是回宫了,可母亲让刘春来了呀。”
李宸看向太平,她的太平阿姐笑嘻嘻地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笑着说道:“阿妹,难得不用关在宫里,高兴一点啊。”
李宸板着小脸。
太平挥了挥手,将正在帮她梳头的侍女赶了出去,伸手轻触李宸的脸颊,“阿妹,如果母亲要我们回宫,昨晚我们便一起回去了。”
“薛绍表兄昨晚一直在廊道的台阶里等姑姑。”李宸说。
太平一愣,随即脸上露出微微心疼的神情,“真的么?”
李宸点头。
太平眨了眨眼,随即笑着说道:“如今薛绍表兄呢?”
李宸撇嘴,“不晓得。”
李宸当然不晓得薛绍在哪儿,因为薛绍被李旦拉去了后山钓鱼,凑热闹的还有李显,李敬业毫无例外地陪伴在旁。
四月的天气已经很暖和了,阵阵春风吹来,让人感觉十分舒适。
薛绍没什么精神,手里拿着鱼竿,心不在焉。
李显手里正拿着一根怪模怪样的东西问李敬业那是什么东西。
“这是野葛根。”李敬业笑着说道,“可惜如今不是季节,不然的话这种野葛根也是很好吃的。”
专心钓鱼的李旦回头,看了李敬业一眼,诧异说道:“你懂的东西倒是不少。”
李敬业微笑着,“我的阿翁,经常带我上山打猎,许多动植物,他都晓得。我们适才路过的半山腰,那里有一大片的艾草,夏天的时候,可以摘来泡茶,清热解火。听说在南方,这种艾草还可以用来做点心,很受当地人欢迎。”
薛绍目光呆滞地看着潺潺溪水,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那两个人的话。
李旦让随行的人递上水来,他悠然地喝着水,然后看着呆滞状的薛绍。
薛绍毫无所觉,鱼竿上的线微动了下。
李旦笑道:“哎,鱼儿上钩了,你都不晓得。”
薛绍愣了下,转头看向李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