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羽会意,笑道:“本就要带你前去的。”心里则是惊奇:如甘蓝、水香这样的女孩子,身上到底还有多少本事是她所不知的?也太出色了些。见到的是这两个,没见到的还有多少?转念就愈发心安,有这样的女孩子随行,到何处也不需担心什么。
水香笑着行礼,“那奴婢这就去换身衣服。”
“快去吧。”
辰正,裴羽抵达韩府,在垂花门前下了马车,已有一名管事妈妈满脸是笑的迎上前来:“萧夫人,您快请上车。长公主听说您来了,忙不迭的吩咐奴婢前来相迎。”
“有劳妈妈。”裴羽抿出温煦的笑容,取出事先备好的一个荷包打赏。这是她一个小习惯,打赏从来是喜欢用荷包装着小额银票或是金锞子,命府里针线房的人备下了很多个小巧精致的荷包。
那名妈妈恭敬而大方地谢赏,脸上的笑容愈发谦和,亲自服侍着裴羽赏了青帷小油车。
昭华长公主因着生产之故,现在身在正房东面的耳房。
三间耳房,正屋用做堂屋,纤尘不染,东间是昭华长公主的安寝之处,西间分给孩子与奶娘住。
裴羽走进东间,目不斜视,在距床榻几步之遥恭敬行礼:“妾身拜见长公主。”即刻便听到了一管柔和动听的声线:
“免礼,快坐。”昭华长公主倚着床头,笑盈盈地抬手,又指了指近前的椅子,“你可真是的,怎么还亲自来了?”
裴羽听得出对方语气诚挚,便含笑上前去,落落大方地落座,“长公主这样大的喜事,妾身怎能不前来道贺?”说话间,关切地打量着,见长公主面色有些苍白,许是头胎、体弱之故狠吃了一些苦头。
昭华长公主以手势示意丫鬟上茶点,嘴里道:“顾大夫来的时候,我问起她这些日子的动向,她便说去济宁侯府的时候不少。”笑了笑,继续道,“我便多事询问了几句,起先是想着,你要是不舒坦,我命人送些补品过去,倒是没成想,是喜事。是为此,才请顾大夫帮忙传话的。你可不要多心,我们就是太熟了,她又知道我们两家的交情。”
“长公主言重了。”裴羽忙道,“侯爷听闻府上喜讯,特别高兴,妾身亦是如此。加之脉象很好,便来给您道喜。若是情形不宜,妾身也只得告罪婉拒。”
“瞧瞧,这就见外了。”昭华长公主满眼的笑意,“先前实在是不宜多出门,你的情形我也晓得,不然早就去扰你了。等我日后身子爽利了,去找你说话。”
裴羽欣然笑道:“那可是妾身求之不得的。”
丫鬟奉上茶点,送到裴羽手里的,是一盏热腾腾的羊奶。
昭华长公主道:“喝这个有好处。”又由衷地笑,“可别嫌味道不好。”
竟是这般体贴,裴羽心里很是感动,“怎么会。妾身平日就喝这个。”
“那就好。”昭华长公主的笑意更浓,婉转道,“顾大夫真的是罕见的良医,只是偶尔性子霸道些,要是不照着她的吩咐将养,她是真生气。”
“但是她是一番好意,我从来都是言听计从。”
“那就难怪了。”昭华长公主笑道,“不怪她总说你最是省心的,她最喜欢。”
说话间,奶娘将孩子抱过来。
昭华长公主坐直身形,把孩子接到臂弯,容颜焕发着初为人|母的人独有的光彩。
平心而论,初时见到长公主,因为有皇后珠玉在前,裴羽并没觉着是多漂亮的女子。但是,这女子是少见的十分耐看的女子,越看越有韵味,越是越是悦目,只消一餐饭的光景、几个瞩目的工夫,便会认定这是个美人——而这印象在再见的时候,全然不改,甚至于,会觉得她芳华更盛。
这般的女子,只要入了眼,便是独有的一份难得。之于男子,则是只要入了眼,便是此生的一份难能可贵。
韩国公慧眼识珠——不是所有男子,都会静心细品那样的一种美。
“快看看孩子。”昭华长公主对裴羽笑,有些羞赧,“名字早就取了不少,却一直没定下来。”
裴羽由衷地笑了。这恐怕是韩越霖与昭华长公主的分歧了,很甜蜜的一种分歧。她站起身来,敛目凝视着小小的孩童。
面颊粉嘟嘟的,正在酣睡。是初生儿,但已看得出毛发乌黑浓密,“好长的睫毛啊。”裴羽轻声说着,敲了敲昭华长公主,“要到满月才看得出像谁,现在只是知道是个很好看的孩子——妾身的小侄子就是在近满月的时候才能看出容貌到底随了谁。等到满月的时候……”
“到时候看情形。”昭华长公主腾出一手,握了握裴羽的手,似嗔怪地道,“我可不能纵着你乱跑。”
裴羽腼腆地垂眸一笑。也是啊,万一到时候她跟二夫人一样害喜呢?
昭华长公主正想让裴羽抱一抱孩子,有两名丫鬟相形入内。
走在前面的红色衣裙的丫鬟行礼之后先一步道:“奴婢拜见长公主,拜见济宁侯夫人。”
裴羽觉着这语声耳熟,转头望去,却是曾在萧府有过一晚停留的小宫女芳菲——宫女来了这儿,意味的是不是皇后来了这儿,或是亲自命人来看望?
昭华长公主语气透着些许无奈,“快起来吧。真来了?”
芳菲笑道:“是。此刻在外院。”
“没法子,真是个神仙也管不住的。”昭华长公主笑起来,又问后面那个自己府里的丫鬟,“何事?”
丫鬟恭声禀道:“崔夫人来了,说一定要当面向您道喜,人就在门外。”顿了顿,瞥一眼裴羽,委婉地道,“拦不住,说有一道要请皇后过目的折子请您转交。”
昭华长公主的笑意转凉,只是片刻,便神色如常,对裴羽道:“既然如此,要委屈你去西间稍坐。这会儿出门定会迎面遇见。”是考虑到了萧错与崔家的过节,加之裴羽又身怀有孕,万一崔夫人失心疯了怎么办?她瞧着可不是没有那可能的。
裴羽恭声称是,与抱着孩子的奶娘转到了西间。
奶娘将孩子安置好,便给裴羽搬了一把椅子,又低声吩咐小丫鬟取来茶点。
裴羽笑着落座,给了奶娘一个荷包。
奶娘双手接过荷包,笑着深施一礼。
孩子正睡着,席间又有不速之客,两人自是不会言语,如此一来,东间人的言语声,想听不想听的,都能听到。
其实,昭华长公主就是有意让她听到——不然的话,安排她离开而不与崔夫人遇见的话,并非难事。
东间的寒暄之后,言归正传,昭华长公主的语气里多了一点清冷、威严:“我虽然不曾住在长公主府,可这身份是谁都晓得的,哪一个不请自来的人,想要如愿见我,不易。你长话短说,我今日繁忙,你该知晓。若啰嗦不休,还是此刻就走的好。”
“是,是,妾身晓得。”崔夫人语声停顿片刻,缓声道,“妾身有要事禀明皇后娘娘,碍于皇后娘娘刚诊出喜脉,实在是不敢递牌子进宫。除了长公主能帮妾身传话给皇后娘娘,臣妾别无他法。”
“嗯,说原由。”
崔夫人衣裙发出细微的摩抆声,她跪倒在地,“妾身家门不幸,四子崔振不孝,竟钟情于先帝在位期间被贬为庶民的官员之女蓝氏。今日有人跟妾身说,那可是罪臣之女,如何要得?那般的出身,且已是有夫之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