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及萧错,崔振敛起方才的不快,“不说这些。大哥、三哥出事的经过您可晓得?”
崔耀祖颔首,起身走向西梢间后方的小暖阁,“你过来,我与你细说由来。”
崔振跟了过去。
崔耀祖说起那些事,语气透着无奈:“我上折子辞去南疆总督一事,让你大哥、三哥沉不住气了,担心家族就此走下坡路,便瞒着我鲁莽行事。先是你三哥使手段让张放旧伤复发,你大哥则派死士去取连玉杰的性命,到如今看来,只是伤了对方的皮毛。
“你三哥遭了萧错的毒手之后,不要说没有证据,便是有足够的证据,我也不能为他出头——只是我们有所行动,萧错便会将你三哥毒害张放的事情抖落出来。
“至于你大哥对连玉杰下手,隔着关山万里,萧错不能找到证据,索性用这种方式打击崔家。也是因此,我才带你大哥进宫,请皇上做主。他不能空口无凭的说连玉杰一事与崔家有关,而我们只要手里握有他谋害你大哥的证据,便能请皇上治他的罪。”
对于末几句,崔振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他从不做无把握、留证据的事。”
“的确。”崔耀祖颓然,从袖中取出几页纸张,递给崔振,“这些日子,我想尽了法子,才让你大哥讲述了当夜事情的经过。”
崔贺已是口不能言,他只能用别的法子,将日常用到的文字命人全部写出来,让崔振一个字一个字地指出,下人逐个记录下来。
崔振接过纸张细看。看到萧锐、萧铮曾突袭崔贺那一节,弯唇一笑。
星夜兼程赶往京城的一路,他都是一脑门子火气,不明白家里的手足怎么一个个急着赶着送死或是丢人现眼。
这会儿,他好过了不少。
原来他萧错家门内也不安生,两个手足也是不省心的。
那晚,萧锐、萧铮的举动,绝不可能是萧错安排他们试炼身手——越是残酷狠辣之人,做事越是滴水不漏,没可能在那种时候安排一场闹剧。
不是所有的习武之人都能上沙场,能在沙场混出名堂的人多多少少是天性使然,且或多或少都有作战的天赋。
萧锐、萧铮便是身手再好,也没上过沙场,缺乏作战经验,要对付的却是驰骋沙场几年的崔家人。
萧错除非疯了,才会让两个兄弟涉足险境。
再转念一想,崔振笑意更浓。
根本没必要的事情,对于萧错而言,是完全可以避免的事情,但还是发生了。
意味的是什么?
是萧错要给两个弟弟一个没齿难忘的教训。
只有这一个可能。
可想而知,萧错也是被气得不轻。
这就好。
手足方面来讲,他与萧错在家中都属于人单势孤,没手足帮衬,这一点而言,很公平。
他处境胜于萧错之处,是上面有一位绝对信任自己并且会竭力扶持协助自己的父亲。手足就算添乱,亦可以忽略。
这是出身、家境所致,萧错要怪,只能怪自己运道不好。
崔振将纸张照原样折叠起来,递给父亲,“过两日我去出事之处看看。”
崔耀祖颔首。他知道,老四是只相信自己所看到的那种人,不亲自去事发地看看,他不能全然相信崔贺所说的话。另一方面,是要看看萧错如何利用天时地利布阵。
有丫鬟来禀:饭菜已经摆好。
崔振起身之际,望着父亲,“俪娘、容娘的姻缘,您和娘是如何打算的?”
“她们自己已有意中人,若能如愿,对家族又有诸多益处。”崔耀祖委婉地道,“是以,我和你娘愿意成全她们。俪娘中意的是……”
“爹,这些不需与我说。”崔振语气恭敬地打断了父亲的话,“您也知道,我从来不屑利用女子走捷径。两个妹妹的婚事,您和娘看着办就好。只有一点,她们不论嫁了谁,都与我无关。她们若是出嫁前后闯出天大的祸事,我也会袖手旁观。这一点,请您勿怪。”
“我知道。”崔耀祖笑道,“若是你不问,我也不会与你说这些。各人有各人的命,你肩上的担子又那么重,不需劳心这些。”
“那就好。”崔振感激地一笑。
他是太清楚,两个妹妹是好高骛远的性情,所谓意中人,定是京城里炙手可热的人物,她们所谓的倾心,能有几分真情?不外乎是为着虚荣想要博得人们艳羡罢了。
女子一生,姻缘是最重要的一桩事。他勉强能够理解,但不会出一份力帮衬。即便那是他一母同胞的妹妹。
男人可以阴险毒辣,却不可龌龊下作,用裙带关系铺路的人,他一向看不上,怎么可能介入其中。
父子两个用膳之后,早早歇下。
翌日,崔振进宫面圣,是为着皇帝发话让他回京补个空缺的事儿谢恩。
皇帝正在与内阁大臣、吏部尚书议事,便只是匆匆见了崔振一面,让他先安心过年。
入官场的事,自然要等到明年再说,等官员的考评结果出来之后才能有升迁、贬职。兵部右侍郎的位置,皇帝已经另外着人补上,崔贺没那个命,朝廷没道理非要崔家人坐到那把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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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羽坐在寝室临窗的大炕上,炕桌上摆着厚厚一沓帖子。
这些都是裴夫人命管事妈妈送过来的。
来年就要迎来送往地过日子,裴羽需得对来往的人有个大致的了解。仔细翻阅了府里近几年的账册,裴羽从中找出了萧府在逢年过节、婚丧嫁娶这些事情上走动的门第。
比她想象得要多很多。
她整理出一份名单,着蔷薇送到母亲手里,请母亲帮忙做些注释,例如各家的根基深浅,当家人头上都有哪些封号,家里几名子女,诸位贵妇在人前是何性情、做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