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大少,霍大将军这么忙,哪能次次都来?”江月心挑眉,冷笑道,“你今日不放人,我就要在这赌坊里闹事儿,将你的脑袋削得光光。横竖我只是个女子,不怕丢官。如果做不了将军,那我就嫁人去。”
段千刀喉中话噎住,面色很是不好。
正所谓光脚不怕穿鞋的,这江月心一点儿都不怕被霍天正惩处,丢了官还能高高兴兴嫁人;若要论武艺,这江月心又是个以一敌百、横扫千军的武将,赌坊里百来个汉子都不是她的对手。
这还真让段千刀犯了难。
恰逢此时,外头又进来一个武官打扮的人,正是江月心的同僚,霍天正麾下另一副将,名唤赵祥。
“哎呀!段大扫!”此将军的口音甚是浓重,话一出口,就令段千刀皱了眉。
“我奉将军之命,来请段大扫留个情面!”赵祥顶着张笑脸,挤到王延身旁,道,“则位王军师啊,乃是咱们将军的贵客!要是段大扫愿意放人,咱们将军会厚礼以谢!”赵祥说完,又挤到了段千刀面前。
段千刀被一个大男人搂着蹭来蹭去,心里怪不痛快的。原本他就被江月心闹得烦,这赵祥递了个台阶来,段千刀立刻顺势下了阶,嫌恶摆手道:“那就卖霍将军一个面子,让这穷书生走吧。”
江月心有些扫兴。
她还以为这次能给这段千刀一个教训,让他以后少仗势欺人呢。
赵祥领了两人出赌坊门,站在大太阳底下,苦口婆心地教育道:“小郎将啊,则段大扫,你可惹不得!要不是霍大将军特地差我来,只怕那段大扫又要闹腾起来。”
江月心疑道:“怎么是赵将军来,不是阿镜来?”
赵祥讪讪笑了下,道:“顾镜在教大小姐习武呢。”
江月心:……
顾镜真是去不得霍府,一去,就要被霍淑君留下。
赵祥教训完了江月心,又转头教训王延:“王军师啊,这春来赌坊,你不能来。以后得多颗心眼,莫要给人诓骗进去了。”
王延倒是不忙不乱,道:“我听闻段家在北关横行霸道,便想来看看这段家到底有多厉害。”
“你一看,这不就被人扣住了?”赵祥道,“以后别来这地儿。”
“若是真出了事,我自有法子。”王延道。
“什么法子?”江月心微惊,“莫非你与那段千刀有些渊源,能让他对你手下留情?”
“一个字,跑。”王延笑得自如,道,“我别的事儿都不精,唯精‘逃跑’之道。”
江月心:……
当她没问。
三人一道朝霍将军的宅邸走去。
临近霍府,王延忽然喊住江月心,递了一方帕子过去,道:“小郎将,见将军前,不妨先抆抆汗吧。”
江月心愣了一下,朝脚边的塘水里一照,方才惊觉额上沾了些灰,这必然是之前在赌坊打闹时沾上的。她不想辜负王延好意,便去接那帕子。
一不小心,便碰到了男子的手心。
温温凉凉的,便像是碰着了一块玉。
江月心觉得手心被烫了下,耳根子莫名泛起红来。她蹲在池塘边,照着水抆额心,一面偷眼瞧王延的倒影——瘦长高挑,浑似一杆修竹。鱼尾曳起来,便晃乱了他的面容。
好看,真好看。
江月心在心底感慨道。
一边感慨着,她一边不忘照一下自己耳后的那个小红弯月。
从前这弯月不是弯月,只是四颗细细的红痣,排成弯弯一勾的模样。因着恰好是四颗,她幼时还有个外号,叫“四四”。后来不破关来了个算命的,说她命中有劫,须得把这四颗红痣的胎记遮上才能避劫。褚蓉便就着红痣的走向,勾出了一个小弯月来。
这月亮画的极是漂亮,江父第一次带江月心去军营时,霍天正就夸赞了好一通。
江月心抆净了灰,见帕子上脏污一团,分外不好意思,便转头对王延道:“我洗干净了这手帕,再还给你。”
王延点头。
三人入了霍将军府,霍天正见王延全须全尾地回来了,便松了口气:“王先生,虽你与段家有些交情,可那段千刀是不曾见过你的,一时半会儿也认不出。”
江月心听着,一头雾水。
莫非王延真与段家有些渊源不成?
正想多听一会儿,霍天正便将江月心与赵祥请了出去,说是让他二人去耳房坐着喝杯茶。书房的门一关,便只留下了霍天正与王延。
兽首金炉烟气袅袅,霍将军提笔沾了一点青墨,叹气道:“陛下,这段家的事儿急不来。”
北关豪族飞扬跋扈,早已成了顽疾,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
“朕知道。”王延坐下了,淡淡道,“不过是去打个照面罢了。我应了段老先生,不会让那段千刀难堪。”
顿了顿,王延忽然道:“霍将军,朕想要找一个人。”
“陛下但说无妨。”霍天正道。
王延想到江月心在赌坊里那股狠命的劲儿,唇角的笑意复又柔和起来,“朕想找的是个姑娘。她若还活着,今年应当与江小郎将一般年岁,性子也应当是差不多的。”
霍天正有些困扰:“这不破关里二十几许的泼辣姑娘,也实在是太多了……”
“若朕没记错,她名唤‘思思’,颈子上有四颗相思豆子那般的胎记。”王延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