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 2)

他睁大了眼睛,深黑色眼眸里是不可置信,浑身肌肉全部绷紧,“如洗,开这种玩笑一点都没意思。”声音微微发抖。

“不是玩笑,”李如洗反而冷静下来,淡淡道:“你看我像开玩笑吗?我就是得了胃癌了。”说完拿出报告给他看。

陈琢理拿着报告的手一直在发抖,短短几行字看了好久好久,然后眼泪就从眼眶里流了出来。

“你为什么会想到去检查?是单位组织的吗?”他泪眼模糊地问。

“不是。”他越失态,李如洗越冷静,甚至有微微的快感,“我之前总是有点胃不舒服,我爸说可能是十二指肠溃疡,但保险起见,让我去医院检查。”

“为什么不让我陪你去?”他带着控诉问。

李如洗安静地看着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她的安静是带着嘲讽的。

你不知道我凡事不指望你已经很久了吗?

我早就习惯任何事情自己解决了。

陈琢理伸出颤抖的手,想要抓住她的,李如洗静静看着那只手靠近,即将碰触到她放在床单上的手……她还是把手缩了回去。

陈琢理的表情像挨了一刀。

这几年,他们几乎没什么夫妻间的亲密可言,李如洗抗拒和他肌肤接触。

自从那件事之后开始的。

她因此甚至不强求让孩子分房睡,而是让孩子一直睡在两人之间。

起初,陈琢理向她哀求、道歉、送礼物、准备烛光晚餐,以为她是余怒未消。

但她始终淡淡的,其实她不是以此惩罚他,只是自己过不去那个坎。

后来他忍无可忍,甚至跟她为此争吵,要求她强迫自己来适应,可终究还是不行。

他也不是没有自尊的人,后来默默忍受了这种状态,只求扮演好父亲和丈夫的角色,李如洗才渐渐缓和了一点,但终是无法回到以前的亲密了。

“大夫说没有手术价值,明天我去医院做基因检测看能否使用靶向药,具体能活多久还不知道……最近这两个月应该身体不会有太大问题,”李如洗冷静地说,“我暂时不打算告诉我父母,当然也不告诉噗噗……除了治疗之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有的需要你配合。”

顿了顿之后,她说:“比如卖房子。”

“卖房子?”陈琢理吃了一惊,又有些茫然。

“嗯,”她说,“以后你自己要还房贷压力太大……”

陈琢理这时已经想明白了,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这是一种无能为力的羞耻和痛苦。

“我还不如走律师的路子……”

“各有好坏,”李如洗打断他,“现在说这个没意义。我打算明天去找几家中介,可能得找高端点的,另外也要看看附近的学区房。交易也必须等九月份以后,最好等半年,虽然我们小学已经报名了,但是学校会家访。”

陈琢理胡乱点了点头,最终把脸埋在了手掌里,肩膀颤动,声音闷重发抖带着哭音:“如洗,请你先不要说了……”

今晚噗噗是睡在儿童房的,李如洗和陈琢理睡在主卧。

洗了澡两人也没心情做别的,陈琢理出去给上司打电话请假,李如洗关灯睡觉。

黑暗中,睁着眼睛睡不着,看着头顶上隔着天窗的星空,未几,听到陈琢理轻轻开门,走了进来,他一言未发,大概以为她睡着了,特别轻手轻脚地在她身侧躺下,床垫被压得下陷。

她闭上眼睛,装作睡着,过了会儿,听到他沉重的叹息,然后感觉到来自他那边的轻微颤抖,和他偶尔控制不住溢出的哽咽。

他在哭。

李如洗在心中叹息,泪水也从她闭着的眼角无声无息淌出两行。

他转身,突然朝她伸出手来,抖抖索索去摸她的脸,却摸到了她脸上的泪水,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把把她拉进了怀里,紧紧抱着,把脸埋在她耳侧的头发里,泪如雨下:

“如洗,如洗,”他泣不成声,“为什么要这样?……怎么能这样?我,我根本不能没有你啊……我爱你,如洗……”

李如洗埋在他怀里,听到那三个字,微微震动,心中再度叹息。

陈琢理内敛,他不喜欢直白说爱,他们结婚时才说了一次,还别扭得很。

这一次,说得实在太晚了……

她的脸埋在他胸膛,其实,她是多希望有一个拥抱住她的胸膛,坚实温暖,她可以躲在里面使劲哭使劲哭,可此刻在她丈夫的怀中,她却无法做到。

第二天早上,李如洗和陈琢理夫妻俩人眼睛都是肿的,李如洗后醒,陈琢理已经准备好早餐,本来因为噗噗早上在幼儿园吃,为了节省时间也减轻家务负担,他们工作日早餐都是到单位附近再吃的,陈琢理单位有食堂,李如洗吃公司楼下的肯德基或必胜客早餐。

陈琢理今天却早起给她做早餐了,香喷喷的煎蛋和培根,切好的芒果和桃子块放在酸奶碗里,还点缀了葡萄干和蔓越莓干,可惜家里没有吐司了,陈琢理蒸了点速冻的奶黄包。

噗噗起床看到早餐,欢呼起来,说:“爸爸妈妈,我爱你们!”

他常年周一到周五在幼儿园吃早饭,早就很腻味了,特别喜欢在家吃。

“噗噗也在家吃,”陈琢理温和地笑道,“这样可以晚点去。”他摆好餐具,头没抬,说,“以后我每天做早餐吧。”

李如洗觉得可以,反正也做不了多久。

女人都希望醒来时吃到枕边人做好的早餐,生命最后阶段,就坦然接受吧。

也别怕劳累了他。

“太好了!”噗噗再次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