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是碰见了一件伤脑筋的事情。
圣上和圣人走了之后,诸位大臣也散了。
谢理和谢玉容却没有走。
谢理之所以留下,一则是因为谢玉容一直在哭;二则是因着要等着圣上给他一个说法。
可不是得要个说法,谢家可不是那些可以随意对待的人家。
圣人也不想想,不管她是拒还是不拒,他谢家的女儿已经嫁不出去了。
若是个庶女也就算了,玉容还是谢家堂堂的嫡女,本就是为了进宫而培养。
先前,若不是赵器截了胡,将自己还没及笄的女儿弄进了皇宫当皇后,玉容早就是皇后了。
不过,也幸好有了这插曲,若不然,谢家恐怕也跟着前朝完蛋了。
谢理站在廊下,瞧着自己哭得快背过去的女儿,低喝道:“成了,我平日在家是怎么教你的,如今还没有定局,你哭个甚?”
谢玉容抽噎了一声,道:“父亲,即使玉容嫁了,往后也没有脸面出门交际!”
谢理左右看了看,比刚刚的声音压的更低:“等你进了这东颜殿后头的内廷,你还用出门交际?”
“可圣人……”
“不过一个妇道人家而已!”谢理那袖子抆了抆她的眼泪,“成了,你先回去,告诉你母亲,我可能这两日都回不去。”
谢玉容观了观自个儿爹的脸色,没敢多嘴问“为什么”,她任由小黄门将她引了出去。
一路上,撞见许许多多的宫人,都像是在对着她窃窃私语,她想着父亲的话语,咬着牙,刻意压低了头。
她想,如今…并非已定局!
她还想,若有遭一日,她能进了东颜殿后的内廷。
这么想着,她连手都在发抖,她总有一日要把今日的屈辱一并还给那个女人。
花无百日红,她如今才十几岁,可那个女人……据说,已经不年轻。
谢玉容走了之后,谢理就跪在了东颜殿外,非得跪的说辞是“教女无方,向圣上请罪”。
做臣子的就是这样,是不是自己的罪,都得揽在自己的身上。
另一厢,章得之一直追到了内廷。
他起初以为徐昭星只是演戏,后来便发现她是真的在生气。
他觉得自己怪委屈的,和鲜花有一样的委屈,毕竟招蜂引蝶并不是鲜花的本意。
徐昭星径直回了晨光殿,那里是内廷的主殿,她如今就住在那里。
因着是主殿,可想而知的大,却也是毁坏最多的地方。
如今一进了殿门,还有半边的残壁。
不是没修,是时间赶的紧,还没修好。
也不是章得之吩咐她住到那里的,是她自个儿挑的,为此,慧润还嘟囔了一句“圣人怎么抓把红土当朱砂”。
徐昭星没有搭理她。eee
如今,顶着个东珠做成的后冠,进了殿门之后,还看了眼右边的残壁,心里想着,如今瞧它是坏的,可至多一月之后,它就会是好的了。
明知它迟早就会成好的,那为何她不选择最大最好的!
凡事不能只看眼前,更不能只看表面。
徐昭星心里已经想到了,谢家的事情绝不算完,她不知道章得之那个老狐狸还有什么对策,但她心里那个气劲,并不能一下子就过去。
徐昭星疾步到了寝殿,吩咐慧润帮她把死沉的后冠给卸了。
这个时候,章得之便跟了进来。
他挥手让慧润几个先出去,自己到了他的身后,亲自伺候媳妇。
也就是这个时候,周小猴来报:“圣上,圣人,宰相大人正跪在东颜殿外请罪。”
先前章得之并不恼,以谢家为首的世家要是不做点什么,他这心里还会犯嘀咕。
如今谢家出了招,他只需见招拆招。
可谢家不该出了这个下策,想要逼他就犯。
章得之已经替她卸下了后冠,还准备为她通通发,他听立在寝殿外的周小猴说完,头也没抬道:“那就让他跪吧!”
徐昭星的肩膀稍稍动了一下,他一只手摁住了她的肩膀,不让她说话,另一只手就拿了檀木的木梳,轻轻地从头顶梳到发尾。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四梳老爷行好运,出路相逢遇贵人;五梳五子登科来接契,五条银笋百样齐;六梳亲朋来助庆,香闺对镜染胭红;七梳七姐下凡配董永,鹊桥高架互轻平;八梳八仙来贺寿,宝鸭穿莲道外游;九梳九子连环样样有;十梳夫妻两老到白头。”
章得之梳了十下,停了手,又道:“我们这儿的姑娘出嫁,梳头的婆婆都是这么唱。”
这个男人有时真的苏炸了。
徐昭星半晌没有动静,明明还很生气,这会儿又有点儿像小时候受了委屈,憋红了眼睛。
她在心里说自己,也太不成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