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远侯病好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主动请旨,带兵前去围剿了江淮一带的山匪,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杀害莫琳的人并不是真正的江淮山匪。那些人从前也做过劫匪,行事自然与真正的山匪无异,再加上何静心思缜密,早已将一切谋算得滴水不漏,因此悲痛之下的文远侯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何静见文远侯并没有查出真相,而是在“报仇”之后一心都放在了寻找小女儿的事情上,心中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暗暗得意,以为自己可以从此高枕无忧了。却不想因果总有轮回,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罢了——这些年文远侯一直未曾放弃过寻女之事,文远侯世子和齐二爷长大后也一直在四处打探妹妹的下落,十年后的某一日,齐二爷得知江淮一带似有妹妹的消息,忙派了人去探听,谁料在半路上竟意外抓到了当年那些亡命之徒中的一员。
那人心虚,还以为是自己从前做的事情被苦主家里发现了,为了保命,当即便将一切真相和盘托出。
齐二爷兄妹三人没想到母亲之死竟是父亲一手造成的,从此父子离心,再不能恢复从前的亲近。文远侯得知真相,又叫三个孩子疏远,当即心头大恸几乎去了半条命,等何静破罐破摔告诉他当年在庙里救他的人根本不是她,而是与她一起去上香的莫琳时,文远侯更是整个人都崩溃了。
他再没想到自己视为救命恩人,甚至为了她不慎害妻子屈死的女人,原来竟只个眼皮子浅到看到他腰间的玉佩贵重就忍不住心生贪念偷了去的贼子!
那时莫琳在是陪舅母,即何静的嫡母去上香的,因莫琳舅舅发了话,她舅母只好带上几个庶女一同前去。那庙里香火鼎盛,人多拥挤之下,莫琳不小心叫人弄脏了衣裙,何静不愿对着嫡母那张假慈悲的脸,便主动提出陪莫琳去厢房换衣裳。谁料两人刚进屋,身受重伤的文远侯便闯进来了,莫琳似是认识他,没怎么犹豫便出手替他包扎了伤口,还将自己随身携带的保命之药喂他吃下了。
后来文远侯便昏睡了过去,莫琳也去了外间换衣裳,留何静在里屋看人。
何静那时在家中日子不好过,贪那玉佩本是为了当掉换钱,后来意外见到文远侯,认出了他的身份,想着这玉佩往后或许能派上什么用场,这才将那之好好收了起来。
这一收就是很多年,就在何静几乎要忘了这块玉佩的时候,她意外听到了文远侯心中另有他人,曾在那寺庙里来回寻找那女子的传言。
她紧紧握着那块玉佩,想着自己去文远侯府求莫琳相助时,自己的卑微和她的高贵,心中忽地就生出了一抹妄念来。
救人之事只有她和莫琳知道,人是莫琳救的没错,可莫琳没有证据……
而她有。
于是便有了后来的一切。
文远侯最终没有杀何静,只是斩断何静的双手双腿将她送去了边关的苦窑,叫她至今仍在受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折磨。
可阿茶想,那又如何呢?她的外祖母终究是含恨而死了,她的二舅舅也因那事落了病根,至今身体仍不大好。还有她的娘亲……若非照顾她的奶娘命大,带着娘亲逃过一劫,又在流落街头许久,即将丧命之际幸运地遇到了姥姥,娘亲也早就活不下来了。
诚然此事的罪魁祸首是那心肠歹毒的静姨娘,文远侯也是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受她巧言蒙蔽才会中计,可到底是他识人不清才给妻儿带来了这场毁家之祸,阿茶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我不会像他这般愚蠢。”凌珣握住小媳妇儿的手亲了亲,见她闻言抬起头,清粼粼的眼中满是自己的倒影,眉眼不由舒展开来,变得柔软而缱绻,“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将你认错。”
阿茶一怔,而后轻轻舒出一口气,重新拱进他的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窝好:“嗯,若是你哪日变了样子,我也一定会认出你的。这样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们就能一直在一起了。”
凌珣微愣,随即突然一本正经地伸出小拇指:“拉钩。”
他难得幼稚,阿茶惊奇的同时忍不住笑了起来,心头的郁气也彻底散了开。待拉了钩许了承诺,她才靠在他怀里释然地说道:“虽然真相不怎么美好,可至少娘亲可以认祖归宗了,这也算是好事一件吧?而且这对查找凶手也有利……厉之哥哥,其实我还挺高兴的,除了……暂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文远侯。”
“那就顺其自然,”凌珣揉揉她的脑袋,“时间长了,总会知道的。”
想到文远侯老泪纵横的模样,阿茶心头是难过的,但她没有再多想,只点点头,又有些心急道:“不知爹爹和舅舅们什么时候才能把那凶手找出来。”
文远侯世子和齐二爷连阿茶都找到了,自然不会不知道赵氏去世的真相,也因此他们才对阮庭舟和颜悦色,没有半点不满。方才他们和阮庭舟交换了彼此查到的线索,选出了几个有作案动机的嫌疑人,如今已正式展开调查。
自然,这事儿他们并没有告诉文远侯,自妻子死后,老爷子便一直是靠“小女儿还活着”这微弱的希望撑过来的,今日得知赵婉晴早就已经不在世,他大受打击,身体一下就有些不好了,众人因此不敢再刺激他。
“很快就会有消息的。”不欲她再因此事多费神,凌珣说完便道,“饿了没有?要不要先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