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也不代表他们表现差了皇帝也能当做看不见。
对于毫无准备的一部分人来说,这个偏门的题目,要引经据典作出一份漂亮的答卷来,却并非易事。如果他们最后交上来的答卷太差,被黜落也就是不可避免的事了。
当然,有人抓耳挠腮苦思不已,但也有人运笔如飞挥毫而就,这就是彼此之间的差距了。
官员们担忧不已,但赵璨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到时间之后,将答卷收上来,赵璨先将那种没有答完或者离题万里的试卷挑出来。这一挑居然有一百多份!让在场的官员都有些冒冷汗。堂堂大楚最高等级的考试,这些被寄予厚望的“天子门生”们却连读题和答题都不会,实在是太丢人了。
这要是赵璨生气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幸好赵璨的面色虽然不好看,但也没有发作,只是将这一百多份试卷扔在一边,然后才让人批阅剩下的。
士子们已经离开了这里,在殿外等候。今日要将排名定好,传旨之后,他们才能够离开。
满朝大臣一起上阵,批阅奏折的速度是很快的,不到一个时辰,二十份最好的答卷就交到了赵璨手里,让他批阅并排名。
赵璨抱着可有可无的心思随意翻看了一下,倒是被其中一份答卷给吸引了视线。殿试并不糊名,赵璨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名字:元子羽。
这份答卷很有意思,并没有多少引经据典,倒是以自身的经历论证了教学相长的存在及必要性、重要性。
原来这个元子羽家境贫寒,家中父母病弱。所以在考上举人之后,他并没有立刻参加科考,而是在家乡开馆教书,一方面赚些家资,另一方面也是方便照顾父母的意思。因为是举人老爷授课,所以应者云集。
有了实际的教学经验,元子羽作起这份文章来,自然是洋洋洒洒,有理有据。更兼本人也有些文采,所以文章虽然典故用得不多,但辞采华美、脍炙人口。
平心而论,实际上还有其他几篇文章能够跟他媲美,但谁叫元子羽运气好,这篇文章正好应了赵璨的心思?所以赵璨单独将他选出来,列为魁首,这就是今年的状元之才了。
站在赵璨身侧的几位重臣看见之后,交换了一个视线。这个元子羽运气倒是不错,他会试只考了第七名,现在却得了状元的名声。
赵璨将他挑出来之后,也没有再给大臣们增加麻烦,剩下的名次就让他们自行决定了。
倒是剩下来的那一百多偏明显不能通过的文章,让人有些犯难。
都走到了殿试这一步,若是黜落一两个人倒也罢了,一下子黜落上百人,恐怕这消息一传出去,舆论便会一片哗然。就算只是为了朝廷和赵璨的名声,也不能这样做。
所以监考官虽然满脸苦色,但还是捧着试卷来问赵璨,“陛下,您看这些剩下的试卷如何评定?”
“算在同进士之中。”赵璨淡淡道,“但是朕希望这些士子们能够明白,他们本来是要被黜落的。之后授官,也不必考虑他们。”
“是。”监考官应道。
不能授官的进士,还能算是进士吗?监考官心头叹了一口气,但他也没有替这些人说话的意思。
因为——真正算起来,这些人是他们从会试的举子之中挑选出来的,也就是说他们认为这些士子才华出众。结果呢?手里这些答卷简直是在打自己的脸!皇帝没有追究,不代表监考官心里不担忧。
赵璨没有多言,于是这件事便就此定下。
其实根本不需要别人来提醒,这一百三十七人自己心里就知道要糟。毕竟自己写出来的是什么东西,他们最清楚不过。好在后来还是得了同进士出身,看样子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这才松了一口气。
然而接下来,他们去拜谒师长的时候,就会发现,几乎所有人都对他们关闭了门户,根本连面都见不到。
接下来的琼林宴倒是没什么特别之处。——非要说的话,最特别的地方就是皇帝并未出面,反而将宫中剩下的几位弟弟给放了出来。这几位皇子跟着武学受训过,后来又同宗室子弟一起上了两年多的学,看上去倒也有那么几分样子,跟之前已经截然不同了。
不过,琼林宴结束,授官时这些怀着侥幸心理的进士们才发现,官员名单之中,根本就没有自己。很显然,为了朝廷的脸面,他们算是考上了同进士,但是皇帝和朝廷是不承认这份成绩了。
如此一来,他们的身份就很尴尬了。
实际上,在大楚,一些低品乃至不入品的官职,就算是举人也可以胜任,他们只需要通过吏部选官的考试,便能够补上这样的职位了。
所以有相当一部分举人或是认为自己难以更进一步,所以求了这些低位官职;或是更喜欢逍遥自在,所以索性买田置地做个安稳的富家翁,分流掉了很大一部分。
每隔三年参加会试的举子只有近万人,但实际上整个大楚举人的数量,还要在这个基础上至少乘以三,再考虑到那些积年参加考试,屡考不中却还在努力的,就更多了。
总而言之,举人的数量很庞大,而进士就少得多。按理说这个身份应该是很荣耀的。但是现在,这些人考上了同进士却没能得到官职,反倒比不上那些虽然是进士但已经得官的士子们,这样的落差,心里的难受也就只有自己知道了。
新科举子授官结束之后,赵璨便开始准备启程前往宁州行宫了。
因为这一次是公开前往,而且要在那便待上一整个夏天,所以赵璨带上了为数不少的官员,只留下很少一部分维持京城这边的运转。
临走之前,教育部得到了一道旨意,要求他们带上那一百三十七个同进士出身的士子。
这个要求既没有交给礼部也没有交给吏部,实际上背后的意思是很耐人寻味的。只不过现在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教育部部长冯璋倒是若有所思,只是他一时不明白皇帝要做什么,所以也没有放在心上。
修好了路之后,从京城前往宁州,车行不过三四天的功夫。就算帝王銮驾走得慢些,六七天也足够了。
行宫早已修缮一新,的确是个风景秀丽,钟灵毓秀之处。
入住行宫主殿、初步安顿下来之后,平安跟赵璨开玩笑道,“恐怕过两年,行宫周围的地价就要涨了。”
“何以见得?”赵璨问。
平安道,“陛下这就是明知故问了。这一次陛下出巡,带的人可不少。这些人莫说是行宫,就是皇宫大内,估计也安排不下。现在只能两三位臣子挤一个房间,对于他们来说,这样的待遇恐怕无论如何不能习惯吧?”
也就是因为这是皇帝的“恩典”,才没敢开口斥责是“有辱斯文”。不过对于这些已经习惯了养尊处优的大臣们来说,将就自然只能是一时的。
所以如果将来赵璨会经常到行宫避暑,那么周围的地价势必会上涨。王公贵族,达官贵人们会在这里买地建房,营造田庄,到时候随驾来到这里,自然可以住进自己的庄子里,宽敞又自在。
甚至一部分没有得到随驾资格的人也会跑到这里来买宅子,到时候跟着御驾过来,万一皇帝一时兴起微服出巡,就碰到了自己呢?这种刷存在感的机会,他们可不会错过。
赵璨含笑道,“你说得也有些道理。不过恐怕要让这些大臣们失望了。”
“但让他们出一笔钱来买地似乎也不错。这些钱留在他们手中也没有用,反倒是这里住着的百姓们,拿到了钱自然可以离开去过更好的日子。也算是做了好事。”平安道。
经历过后世的人都知道,拆迁对于普通的小老百姓来说,才真正是一本万利的好事。一笔拆迁款不知道让多少普通家庭步入小康的中产阶级。
不过,要防着这些官员们借机压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