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璨不由看了他一眼,总觉得这话意有所指,但又过于含糊,只好道,“婚姻大事,自然是听从父母之命。”
众人便都不说话了。不一时张东远从殿里出来,请他们进去。
今日没有朝会,皇帝刚刚用过早膳,正在写福字。平安在一旁替他磨墨,另有人裁纸洗笔,忙碌非常。殿内没有点火盆,但因烧了地龙,暖意融融。
赵璨一进门就瞧见了平安。可惜他正低眉顺眼,目不斜视的磨墨,根本没有往这边看一眼。
等皇帝写好了一个字,抬起头来,他便只得跟着众兄弟上去问安。
转身时看到平安已经收起墨条,退到了窗前。窗户半开着,窗外一树红梅开得正艳,让赵璨看得心头一动。
不过大庭广众,人多眼杂,自然什么都做不了。倒是赵玘在问安结束,退到一边看皇帝写字时忽然笑道,“那小太监倒会挑地方站,趁着那满树梅花一看,他倒也生得不俗。”说着还转头看赵璨,“七弟,你说是也不是?”
他的声音不小,不少人闻言都往平安所在的地方看去。赵璨心头一紧,终于察觉到赵玘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他好像一直在试探自己。
莫非他得到了什么消息?或者说只是纯粹胡乱猜测?但独独将平安指出来,难道会是巧合?
赵璨心中忽然乱了起来。若是平安跟自己的关系被人知道,那必然不会是什么好事。如果单是自己可能被人挟制也就罢了。但是看赵玘这跃跃欲试的样子,说不准会直接捅出来。
好在他早就已经习惯了面上不带喜怒,因此只是笑道,“我竟不知六哥还会在意这些。”
“不过是闲着无聊罢了。”赵玘盯着他道。
赵璨却只是淡淡笑道,“原来如此。不过我奉劝六哥一句,即便是个小太监,也是父皇跟前的人,还是小心些好。”
赵玘面色一变,终于不再说话了。
平安并不知道自己曾经出现在话题之中。这会儿没他什么事,他便站在原地发呆,因为业务很熟练,所以谁也看不出来他现在思绪已经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皇帝过年赐福,不过是走个过场,所以写了十几张之后,他便招手让儿子们过去代笔。这也算得上是一种殊荣,所以皇子们挨个上去写字,皇帝就站在一旁点评。
到这个时候,自然就更不会有人关注平安了。就连赵璨,未免被人发现端倪,也不敢往他那边看。
其实平安正在想,今天或许有机会跟赵璨在宫外见一面。虽然腊八也算不上是什么大节日,但好歹是个节,如果能够一起过,自然再好不过了。
赵璨离开本初殿之后,便立刻让人去查这件事。
他不会将渺茫的希望交给老天,期待赵玘的那些试探不过是巧合。他城府颇深,能够表现出来,恐怕是已经知道了点儿什么。现在最重要的是,他知道了多少,怎么知道的?然后自己才能决定该如何应对。
其实如果只是知道赵璨跟平安有所来往的话,那倒没什么奇怪的。别说是赵璨,就是其他皇子们,谁会没有跟皇帝跟前的人套过近乎?
在这件事情上,能够多一点点助力,也是好的。
交代完之后,赵璨便出了皇宫,打算去平安的住处等他。
一进门,赵璨就熟门熟路的往东边的屋子里去,取出木炭,将火盆给生了起来。这样等到平安回家的时候,就不会觉得冷了。
因为赵璨的关系,平安虽然买了宅子,但是并没有请人。所以偌大发宅子,一多半地方只能暂时先锁起来在说,只留下正院作为平安自己的起居之处。也是因为这样,所以赵璨来了这里,也必须事事亲力亲为。
不过赵璨很喜欢这种感觉。
或许是因为这是平安住的地方,他每次来的时候,都能够彻底的放松自己绷得越来越近的神经,好好的休息一下。
虽然地方不大,也不起眼,但平安却将之布置得十分舒适。尤其是东边的这间屋子,是他日常起居的地方,所以全部都按照他的喜好来。
窗下摆了一张小几,上面放着一套茶具。小几两边则是长长的胡床,样子更近似于现代的沙发,不过底下是木质的,只不过上面铺了厚厚的垫子和软褥,歪在上面喝一杯茶,简直是莫大的享受。
因为冬日天冷,所以小几上搭着厚厚的罩子,将之彻底笼住。赵璨等到炭盆烧起来之后,便将之放入一个木扣瓷的箱子里,盖上盖子,留出通气孔,塞进小几内。到时候直接把腿伸进去,便不会觉得冷了。
没一会儿平安回来了,见赵璨在,面上便立刻露出了笑容。两人在这件事情上,总是极有默契。
“你来了多久?”见准备工作已经全都做完了,平安忍不住问。一边将手里的食盒放下。
赵璨道,“没多久。这是从宫里带出来的?”
“腊八粥。”平安说,“你不是也有?”
“我的分给他们了。”赵璨随意的道,“就知道你这里也有。”
平安挤在赵璨身边坐下,搓了搓手,将食盒打开。腊八粥是昨夜连夜做的,熬到今天早上,又香又稠。不过后来又放在冰雪里冻过,到这会儿已经彻底凉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了。
“放在火盆上热一热?”赵璨说。这么冷的东西,自然不能直接吃。
平安摇头,直接舀了一勺子结冰的地方塞进嘴里,然后叹气,“久违的冰棒!”
他记得小时候街上有卖那种红豆冰棍,两毛钱一根,还有素的白糖冰棍,一毛钱一根。夏天的时候小孩子基本上都会买上一根。这么久远的童年记忆,居然还能记得一清二楚。
如果说平安对那个世界还有所怀念的话,那么他怀念的,大概也都是这些曾经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的外物吧!便利的交通,现代化的家具,电梯,抽水马桶,当然最重要的是网络。
赵璨皱了皱眉,为平安脸上露出的那种表情。
之前他看见过一次,就是在自己跟平安之间彻底坦诚的时候。他不知道平安到底想到了什么,但是自己却很不喜欢。好像他在怀念着另一个与自己全然无关,也根本不可能抵达的世界。
“在想什么?”他夺过平安手里的勺子,也跟着吃了一勺冰,然后皱眉,“太冰了,别这么吃。”然后不由分说将之放到火盆上去热着。
要热粥,火盆自然只能暂时取出来。平安将沙发上放着的被子展开,把两个人都裹住,然后说,“对了,写信的时候不方便问你,董宁辉到底是怎么回事?”
因为在皇帝那边,平安是个远离这些事情,专注办报纸的人,所以除了那天赶鸭子上架劝说了皇帝一通之外,平安没有再过问过这件事。而且这种事情,宫里肯定没人敢议论。
但平安觉得,赵璨肯定知道。
赵璨将常衡的事情说了说,“所以说,咱们的皇帝陛下被人坑了一次。那个常衡是张嫔的人,帮着张嫔的哪个儿子都正常,根本无法确定。这一招可真是够狠的,将范围圈定在了三个皇子中间,偏偏又不能确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