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猛地一刹车,乔野目光森冷,侧头看他,“你不说话会死?”
见他动了怒,宋辞总算消停了,在嘴边比了个拉拉链的动嘴,表示妥协。
乔野这人,素来话不太多,两人相识六年多,即便交情过硬,宋辞也鲜少听他提起过去。单知道他爷爷是天文摄影家,父亲是地质工作者,读书时代他因父亲的工作变动,辗转各地,还来蓉城念过高中。
唯一一次听他多说了两句,是在美国实习那几年,项目完成那天,庆功宴上他们俩愣头青不会推辞,给灌多了酒。回到公寓时,轮流去厕所吐得昏天暗地。
再出来时,两人坐在地板上,背靠沙发,迷迷糊糊说醉话。
宋辞把从小到大追自己的女生都炫耀了一遍,从指甲总是涂得五颜六色的那个,到头发染得花里胡哨的那种。还有一个家里开连锁餐厅,告白时曾经豪言壮语说要为他承包下半生的一日三餐。
他拍拍乔野的脸,“小伙这么帅,虽然脾气难搞了点,追求者没我多,但应该也有过不少吧?来,说给哥听听。”
换做从前,乔野一准不搭理他,可酒精上头时,舌头似乎也不听使唤了。
他抱着靠枕懒洋洋倚在那,好似在思索什么,半天才皱起眉头说:“……记不清了。”
“一个都记不住吗?”宋辞夸张地说,“难不成是一个都没有?”
“胡说。”乔野还生气了,想了半天想到一个,“有个公主。”
宋辞品味片刻,表情有点一言难尽,“你说的这个公主,该不会是我想的那种公主吧?”
“哪种?”
宋辞扭捏着竖起兰花指,装腔作势,“大爷,再喝一杯吧——这种。”
最后两个字回归爷们儿路线,反差极大。
乔野喝多酒,人似乎也和气不少,哈哈笑个没完,推他一把,“去你的。不是这种。”
他还在艰难地用残余的理智思索着,“好像叫傅什么,徐晚星总叫她公主。”
“徐晚星又是哪一个啊?”
“不是哪一个。”醉鬼拿抱枕砸他脑袋,生气地说,“徐晚星只有一个。”
说着,他还竖起食指,认认真真地说:“只有一个。”
宋辞回味过来了,凑过来兴致勃勃问:“前女友?”
然后又被抱枕一顿乱砸。那醉鬼砸累了,把抱枕一扔,倒在地上睡了过去。最后一句话含含糊糊,不太清楚,好在是在说,“她从来没承认过。”
宋辞推他,“喂,怎么睡这了?”
“……”
“起来,进屋去,睡这会生病的!”
“……”
他看乔野睡得沉,私下看看,趁着醉意踹了两脚,嘿嘿一笑。
您也有今天啊。
这家伙非常惹人讨厌,说话带刺,不好相处就算了,专业能力还老是强过他一头。开玩笑,南大和c大的天文专业本来就是针尖对麦芒。c大胜在国中之重,受上面扶持。南大的优势是历史悠久,天文系是王牌,也是老牌。
几乎是他俩一见面,派系之争就压在脑袋上了。
宋辞自小未曾受过挫,在南大更是首屈一指的天才少年,谁知道遇见个乔野,好死不死杠上了。
那两脚不轻不重踹在腿上,乔野动了动,嘴里含糊地说着什么,声音太低,听不清。
“你说什么?”宋辞弯腰凑了过去,想听清他的话。
原本是听不太明白的,可那一整夜,他都迷迷糊糊呢喃着那三个字,想记不住都难。
天亮时,宋辞顶着鸡窝头问他:“徐晚星是谁啊?”
却看见乔野身形一滞,没吭声,出门去了。
他也不做多想,进浴室洗了个澡,又把换洗衣物从洗衣机里捞出来,走到阳台去晾。无意中瞥见楼下站了个人,手里那一抹火光格外显眼。
乔野一动不动站在树下,烟抽了一支又一支,回来时浑身烟味,满面风霜。
那一天,宋辞才发现,原来这人并不总是大家看见的那样风光无限。各人有各人的心酸苦楚,只是埋得太深,无人得知。
另一边,肿瘤科的病房热闹了一晚上。
每个月这几天,几人都会聚在这里,探望徐义生。
“啧,我们春鸣已经从稀罕的男护士成了主管护师,每天带领一群漂亮的白衣天使在各个病房穿梭,可耀武扬威了。”说话的是于胖子。
春鸣不客气地说:“怎么,你羡慕吗?羡慕也没用,我们这是技术活,兄弟你是做不来的。”
一边说,他一边从推车上拿出徐义生要注射的液体,从装针到推针,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
原本这些事可以直接交给护士来做,但徐义生这里他从来都亲力亲为,就像是自家长辈,能上阵就亲自来。
“疼吗?”他低声问。
老徐笑着摇头,说不疼。
“是,我可羡慕你了,羡慕你每天都能穿白裙子当天使。”于胖子翻白眼,拧开保温桶,憋了好半天,直到打完针了,才敢出口气,怼回来。
他热情洋溢地把汤送到老徐面前,“叔,来,喝点鱼汤。这我们老板托人从长白山弄回来的鱼,说是天池神鱼,喝了延年益寿。”
“这你都信,到今天了还没给弄进传销窝里,我敬你运气好没遇上传销分子。”春鸣嗤笑。
“呸,哥这么英明,传销分子他敢来吗?”于胖子殷勤地替徐义生摆好小桌板,倒了一小碗汤,还吹了吹,“也甭管是真的神鱼还是假的草鱼了,反正我的手艺没话讲。最近来我们餐厅的客人好多都点这道鱼汤呢,说是喝了一回想二回,喝了三回,想把本大厨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