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她神经过于大条,完全没体会到刚才他的掌心接触到她的嘴唇有什么问题。
乔野挪开视线,问她:“找我看月食?”
“是啊。”她瞧了眼他背上沉甸甸的包,和身后那辆山地车,咧嘴一笑,“我还担心你要准备期中考试,这次就不去了呢。”
乔野悄无声息打开栅栏的门,推着山地车走出去,声色如常:“你都这么想得开,我有什么好准备的?”
徐晚星点头:“说的也是。”
片刻后,回过神来哪里不对,“等一下,我都这么想得开。我怎么了?你是看不起我吗?!”
说话间,乔野脚下一蹬,山地车朝着夜色奔去。
徐晚星骑着共享单车,一路呼哧呼哧追上去:“不是,你给我解释清楚,你刚才是不是又在歧视我?”
孙子!大家都是好兄弟了,还这么一言不合就开启嘲讽技能,这合适吗?
学霸了不起了!
学霸就可以随意嘲笑学渣了吗!
徐晚星的话多得像她的名字,繁星万千,一路都说不完。
奇怪的是,乔野从前曾觉得她聒噪,如今被她一路追着吐槽,反倒觉得心情无端轻快起来。他想,大概是最近复习得比较辛苦,听这种不费脑子的口水话,有助于放松。
*
龙泉山上的观星台一如既往的被十来个天文爱好者占据了。
观星台其实不叫观星台,平常被人拿来野炊、烤肉了,只在这零星的爱好者们口中,才得到了观星台这样的芳名。换做白日,它的名字一般叫“烤肉那旮旯”。
徐晚星笑哈哈把车停一边了,冲上去跟人打招呼:“老梁,来得早啊!”
然后又左顾右盼找到了几个熟面孔,虽叫不出人家的名字来,还是热情地冲人点头示意:“来啦?”
“来了。”
“这天儿有点冷啊,得多穿点。”
“好嘞,你也是。”
乔野慢她一步,把车锁好,走向她的过程里,就这么看着她没心没肺地跟众人打招呼。
他和徐晚星的差别,就好像两人在双语成绩上的差别那么大。他永远是彬彬有礼的,但谦和里带着肉眼可见的疏离与距离感。可徐晚星不同,明明在夜市长大,童年也遭受了不少白眼和欺凌,她却好像永远不会被世俗沾染半分,永远用爽朗的笑面对周遭的一切人或事。
他看着她交际花似的晃了一圈,又回到他身边:“哎哎,你调设备,我帮你安三脚架吧?”
乔野看她一眼:“你会安?”
徐晚星顿了顿,“……不会。”
下一秒,又理直气壮地说:“都是理科高材生,这有什么难的吗?我只是没安过,你口头指挥一下,我分分钟给你弄好。”
于是,在乔野的口头指挥下,她果然分分钟安好了。
徐晚星神气地站在那里,握三脚架的姿势就跟雅典娜握着她的长矛。
“既然我都帮了你大忙——”她眼珠子一转,凑过来笑吟吟说,“你这设备,借我看个三十秒?”
乔野看她一眼:“一共就一分钟左右,你看个三十秒。这忙是挺大的。”
“大老爷们儿,别这么斤斤计较。”徐晚星默认他同意了,把背包往地上一扔,拿出两只香蕉来,把大的那只分给了他,“喏,给你的。”
下一秒,她又低头掏出了两只保温杯,分了一只给他:“桂圆红枣汤,我睡前熬在电饭煲里的。”
倒是乔野愣住了。
香蕉也许是随手塞了两只,但保温杯也有两个,这就不是巧合了。
“干嘛不拿着?”徐晚星一脸警惕地把保温杯塞他怀里,强行送了出去,“反正你要不要,你望远镜我都要看个三十秒,别想反悔!”
“……”
乔野顿了顿,捧着那只保温杯,扯了扯嘴角。
这家伙,对他的天文望远镜看来是早有企图,还精心准备了贿赂他的东西。
这一天的半影月食,乔野并没能看得很全,一是因为一只望远镜两个人分,不可能看得全。二是因为,徐晚星看得过于专注,忘记了时间,说好的三十秒就拉长再拉长,最后留给他的,只有一个月食的尾巴。
发现这一点时,徐晚星尴尬地站在三脚架旁,搓搓手:“我不是故意的……”
乔野的双眼还贴在望远镜后,心思却过多分给了耳朵,而不是眼睛。
月亮的边缘由暗影变回了莹白色,光华重现,仿若玉盘。
夜空是浩瀚无边的墨蓝色,宇宙苍穹,藏着万千繁星,或在黑暗里寂寂流淌,或在光影中熠熠生辉。
他站在望远镜后,淡淡地说:“下次你送我人参鸡汤,设备也恕不外借了。”
“别呀,好兄弟说这些,咱俩谁跟谁啊!”徐晚星开始一个劲找补,急得原地跺脚。
她并不知道借着望远镜的掩映,少年的唇角弯起了多愉悦的笑,哪怕望着夜空,心思也不在那上面了。
他是故意没有出言提醒的。
过往那些年,着迷于星空时,他都是孤身一人。他望着浩瀚宇宙,苍穹也注视着他。而今日,他第一次体会到何为共享。
有人和他一样着迷地沉浸在遥远的奇迹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