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软软糯糯的“行素哥哥”落入了耳中,桓行素内心蓦地一紧,骤然生出了一种难以自控的悸动。
因身份尊贵,少年老成,自降世以后,就是那高高在上的戮仙君,即便是和亲人相处,也不能完全放开,从来没有被人嗲嗲地喊过。那滋味便如同当胸受了软绵绵一推,骨软筋酥,如玉的耳垂也漫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烫意。
“行素哥哥。”身后的小妖怪叫了一声还不够,附到他身后,轻轻地拽住了他的袖子“你怎么不理我啊。”
桓行素喉咙微咽了一下,忍住心跳,低声道“别这样叫我。”
俞鹿大感新奇,目光娇媚又天真,问“为什么不能叫”
“”
桓行素又不说话了。那形状优美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也许她一言一行,出发点都是光明磊落的。如此一来,反而衬得他的心思不单纯,更让他羞于启齿他的心思。
既然他不吭声,俞鹿就很理所当然地将这件事揭过去了,语气轻快地提起了别的话题“现在都快到用膳的时间了,我们要不要去下馆子”
桓行素按捺住了自己那无法理清的思绪,对上她的杏眼,应允道“好。”
这次吃的不是路边摊,而是正儿八经的馆子。馆子的老板是个泼辣爽朗、五十多岁的妇人,正在柜台后算账,看见一对天仙般的客人进了店,双眼一亮,亲自过去招待。
桓行素沉默寡言,出手大方。俞鹿的长相妖媚,本不是会受到同性喜爱的相貌,可她笑得甜,嘴巴也甜。在他们结账离开时,老板娘还笑呵呵地送了两坛亲手酿的剑南春酒给他们。
回去时,夕阳已西下。
“现在这天气这么冷,喝壶温酒来暖身正合适。”俞鹿倒退着走,从他手里接过了其中一小坛酒的绳子,将它提到眼前,感觉着里头的酒液晃荡的动静“这穗子也编织得好别致。说起来,道长,你之前喝过酒吗”
夕照下的风中,她的发丝在乱舞,幻出了一层金边,一缕绕到睫上,有点痒,所以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桓行素无声地望着这一幕,心中渐渐生出了柔软而安然的情绪。
当时只道是寻常。直到很久之后,追本溯源,才发现心动出现得那么早。
不是惊天动地的顿悟,只是一个平凡微小的瞬间。没有缘由的触动,浸润到了心底,将那颗早已埋下的种子催生,长成了枝繁叶茂的喜欢。
俞鹿不知他此刻的想法,等不到回答,有些疑惑,抬眸看来“道长”
桓行素清了清喉咙,沉稳答道“有过。”
“真的吗我还以为你们的师门会不让你们喝酒呢。”
“不至于。”桓行素顿了顿,补充“但我很少喝。”
俞鹿一想,平日里桓行素是饮茶更多,确实不像是贪杯的酒鬼,就拍拍心口,眨巴着眼“没关系,你不喝的话,我可以帮你喝了你的那份呀”
回到了家里,俞鹿准备将酒放到柜子里,就听见桓行素在她身后道“鹿鹿,你等一下过来找我。”
等完事后,俞鹿有些摸不着头脑,折身去了右边的屋子里“道长,怎么了”
桓行素正背着手,静静望着窗外不知何时下起的霜雪。听见了声音,他回头扫了她一眼,示意她坐下并将手递出来。
俞鹿乖乖地照做了,觑着他的眉眼,不知为何,涌出了某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桓行素凝神感知了片刻,就道“你的妖力,如今已恢复得差不多了,已经可以回去了。”
俞鹿心中咯噔了一下。
关于妖力恢复的这件事,她自己是有感觉的,在昨夜就已经察觉到了。
但是,因为桓行素之前说过,他会照顾到她完全恢复为止。换言之,也可以理解成当她恢复了,他就会送她离开。所以她才没主动说出来,想拖延一点时间。
不料,根本就瞒不住桓行素的眼睛。
只是,现在就要离开未免也太快了吧
虽说时间已过去了一个多月,她的攻势似乎没有在桓行素的心上留下什么痕迹,这让俞鹿挫败又苦恼。但她没打算那么快就放弃的呀
之前已经试探过一次了,这次,恐怕得用更合理的借口才能缠上他
俞鹿捏紧拳头,急得像热锅上的小狐狸,蓦地闪过一个念头,截住了他赶人的话头“道长”
桓行素欲说之言遭她打断,但还是耐心地停了下来,让她先说“怎么了”
“能不能让我和你多待一会儿,直到你离开擎山为止,我才走。”俞鹿攥着自己的手指,低下头,忍着心虚,小声说“实不相瞒,我其实是离家出走的,因为有个我不喜欢的妖怪想娶我。”
这话是情急之下编的,但其实也不算是完全的谎言。
妖怪有成千上百个分类,强者为王。俞鹿的父亲是狐王,但也只是狐之一族的首领。在他们之上,还有一个统领百妖的妖王。
妖王的小儿子符离,从小就对俞鹿颇为上心,求娶之意溢于言表。
如果俞鹿是一只无权无势的小狐妖,可能早已被掳走、成为对方的妃子了。可一来,俞鹿是狐族的小公主,即使不受宠,身份也在。二来,符离和她有青梅竹马的情谊,满心只愿和她心意相通,也做不出强迫她嫁给自己的事。
但俞鹿在此时,为了引发桓行素的怜惜,都隐去了这些信息不提。
桓行素初时面露愕然,听到后面,眉心已蹙了起来“你不愿出嫁,你的家人也不插手此事”
情急之下想到这个借口,如今只能顺着说。俞鹿摇了摇头,嗓音娇娇细细的“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躲到擎山来。没想到会阴差阳错地碰到了天雷,还被你所救。我实在不想那么快就回去,道长,你就让我和你待在一起,直到你离开擎山的那天为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