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明月跪在床边,瑟瑟发抖。
这几日郡主的脾气说来就来,明月实在也是怕了。
方才是谢从江来探望过郡主,大抵因为外头关于郡主陷害顾卿晚的事儿,两人一言不合便争执了起来。
谢从江离开,郡主便一直极不高兴,偏没片刻,王妃又来了。
镇海王妃许是听说了云瑶郡主和谢从江吵架的事儿,过来劝解了两句。无外乎云瑶郡主现在伤了手,以后怎么样还难说,好在谢从江不曾变心,没有退亲的意思,让云瑶郡主克制一下好生哄着谢从江,千万不要拧着将婚事给拧没了之类的话。
镇海王妃一走,云瑶郡主便彻底爆发了出来,发起了脾气来。
旁的丫鬟都被呵斥了出去,明月做为心腹,却留了下来。
此刻云瑶郡主起伏的胸膛渐渐平稳下来,她缓缓抬起头来,一双冰冷阴鸷的眼眸,透过散乱的长发看向了跪着的明月,嘶哑着声音道:“柳叶巷那件事儿,可以发动了。你去递个话,就明日吧。”
明月闻言面色大变,猛然抬头看向云瑶郡主,道:“郡主请三思啊,一旦退亲了,便没有任何退路了啊。”
云瑶郡主顿时便眼刀如淬毒利箭射向了明月,道:“怎么?连你也觉得我现在名声不佳,人也成了废物,所以不配嫁到王府去,就算勉强嫁过去,也不会有好结果,也不可能抢的过顾卿晚那个贱人,是吗?!”
云瑶郡主的声音暗哑,却很轻,可明月听在耳中却浑身一哆嗦,再也不敢多言一句,忙忙磕头道:“顾卿晚那个贱人,除了一张脸,一些狐媚男人的手段,什么都不会。郡主的身份和家世,才配得上燕广王殿下,郡主的端庄和贤能,才配站在燕广王身边。奴婢这就去传信。”
明月很清楚云瑶郡主的性子,她知道自己再多嘴,只怕小命都要丢半条,于是只能明知道主子陷入了魔障,往一条死路上走,也只能盲从。
明月退出去,云瑶郡主才喘息着倒在了床上。
并不是她不肯回头,而是她身不由己,不能回头。
她的心,想着念着那个男人许多年了,从小到大,她只想做秦御的郡王妃。
她为此付出良多,如今叫她放手,她如何甘心?她如何能够承认自己不如顾卿晚,怕了顾卿晚?尤其是在顾卿晚那个贱人将她害的这样惨之后!
她不甘心,她不相信自己嫁到礼亲王府去,凭借着正室的身份还掰转不了形势!
翌日,谢府门前,突然来了一个容貌娇媚的蓝衣女子,手中抱着个襁褓在众目睽睽下跪在了谢府的门前,嘤嘤哭泣起来。
这一幕实在太古怪了,使得很快便引来了一圈行人驻足观看。
谢府的门房小厮忙冲了出来,道:“姑娘你这是做什么?你是什么人,为何要跪在我谢府门前?这儿实在不是你闹事儿的地方,姑娘你还是快点走吧!”
那姑娘闻言抬起头来,只见她生的五官秀美,容貌艳丽,此刻却神情憔悴,脸上挂满了泪痕,她哭着道:“这位大哥,我原本是丽卿楼的清倌人,名唤欣荷,两年前被府上的谢大公子赎了身,安置做外室。这孩子……这孩子是谢大公子,我本不想带着孩子上门的,可我……我如今生了重病,实在难以再独自养育这孩子,我求求你,你让我见谢大公子一面吧,我将孩子交托给他,我……我是死是我,都没有关系了。求求你,求求你了!”
那自称欣荷的女子砰砰的磕起头来,动作间大抵是惊吓到了孩子,她怀中的婴孩哇哇的大哭了起来。
这女人几句话简直是石破天惊,顿时便让门房小厮变了脸色,更是让一众看客们扎开锅。
“想不到啊,这谢府的大公子,平日里瞧着人模人样的,背地里竟然是个养外室,连孩子都生出来的,真是世风日下啊。”
“啧啧,这可真是让人不知说什么好了。这谢府的家风啊……”
“嘿,人家姑娘如今都抱着孩子寻上门来了,怪可怜的,还是接进府里安置个姨娘的位置吧,总不能亲生骨肉置之不理吧。”
……
议论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谢府的门房小厮脸色顿时微白,冲着那跪着的女人嚷嚷道:“你这女人!你怎么能胡说八道败坏我们家大爷的名声呢。我们家大公子和云瑶郡主自小定亲,青梅竹马,怎么可能再外头养外室还让你生下孩子来!你这女人要攀附权贵,也要去打听打听,寻个玩女人的纨绔坑,你赶紧走,赶紧走……”
小厮说完一面打手势让人赶紧进去禀报此事,一面哄着那女人。
女人却咳嗽着从怀中摸出一块水头极佳的玉佩来,道:“这是你们家大公子的玉佩,上头还刻着他的名字,我当真不曾说谎,求求你了,让我见见谢大公子吧。”
“哎呦,还真是谢大公子的玉佩,上头刻着的那不是个江字嘛。”
有眼尖的看客已经看到了玉佩上的字,嚷嚷了开来。
一个时辰后,欣荷抱着孩子被带进了谢府,暂且在花厅中等候。
谢从江的母亲王氏已令人往军营去急找谢从江回来,此刻她一脸阴沉的坐在明悦居的暖阁中,正来来回回的走动。
烦躁的走了两圈,她的脚步骤然顿住,又看向了旁边站着的田嬷嬷,道:“你看清楚了?那孩子当真和江哥儿小时候长的有几分肖似?”
田嬷嬷点头,躬身道:“是啊,夫人,奴婢瞧的真真的,尤其是那眉眼,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王氏不觉坐下,喃喃道:“难道真是江哥儿的种?”
田嬷嬷便接口道:“夫人,那欣荷只不过是个下九流的弱女子,奴婢觉得她应该没有胆子来哄骗夫人,抱着野种来假装大爷的骨肉吧?”
王氏便叹了一声,道:“那你说这可如何是好,老爷一向疼爱云瑶郡主,他一定不会同意让一个下九流的女人带着孩子进府的。没得败坏了谢府的名声,让大家都耻笑谢府给婊子养野种!”
田嬷嬷瞧了眼王氏,却道:“可咱们谢府人丁单薄,那可是个男娃,总归是大少爷的种,难道就这样丢着不管?夫人,不是奴婢多嘴。那云瑶郡主仗着身上有郡主的封号,又有姑奶奶和镇海王府撑腰,一直不将夫人放在眼中。将来嫁进了府里来,还不等给夫人气受?这可是给云瑶郡主下马威,让她服软的机会啊。”
王氏禁不住抬眸若有所思的看向田嬷嬷,道:“你继续说。”
田嬷嬷便道:“夫人做主让那欣荷母子进了谢府,云瑶郡主也能知道,这谢府到底谁说了算,将来也不敢再在夫人面前摆那郡主的仪态。再一个,如今云瑶郡主可不是从前的云瑶郡主了,她名声正坏,手将来还不定怎么样呢,这时候夫人坚持让欣荷母子进府,想那镇海王府也怕被退亲,只能退让。”
王氏闻言双眸一亮,沉吟道:“你说的有道理,这样,趁着江哥儿还没回来,你带那叫欣荷的先收拾下,别一脸病态浑身脏兮兮的,一会子江哥儿回来便先厌了。”
田嬷嬷忙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小半个时辰后,谢从江才急匆匆的自京郊的军营中赶了回来,他神情激动道:“她怎么可能有孕!这怎么可能!”
两年前他是出于好奇,随着友人一起去逛了花楼,当时陪酒的就是这欣荷,后来因为酒气上头,再加上一干狐朋狗友的起哄,谢从江便将欣荷梳笼了。
确实是贪恋过一段时日,不过也就一个来月便觉没什么意思了,没再过去。谁知道后来丽卿楼却派人来通知他,说是欣荷要死要活,不肯接其他的客人,还割腕自杀。
他听闻这消息,挺厌恶的,只是后来静下来,到底还是心硬不下来,又去看了欣荷一次。这一次他给欣荷赎了身,买了一处清幽的小院安置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