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御吩咐宋宁前去调人,便也跟着娄闽宁,也带着王府的人,往密林深处追去。
如今顾卿晚失去了踪迹,两人倒是不约而同再没多做争执,默默联起手来。
且说顾卿晚,她并不知道娄闽宁给她的那两粒小黑药丸是什么东西,娄闽宁也没在字条上写清楚,只说让她在特定的时间服下。
顾卿晚对娄闽宁还是信任的,知道娄闽宁不会害她。加上从前娄闽宁用茯苓糕给她摆阵时并没有第三人在,顾卿晚也不担心,这事儿只她和娄闽宁知道,自然也不必担心会是有人借机害她。故此到了约定的时日,她很干脆的服下了那药。
然后她是真晕了过去,再度醒来时,她已经身在大国寺的后山之中,身边是四个穿短打衣衫的男子,她迷迷糊糊间,其中一个已向她行了礼,告诉她,他们是镇国公府的隐卫。
顾卿晚便知自己已经脱离了秦御的掌控,只是还不等她缓过劲儿,头脑彻底清醒过来,突然就跑出来一批青衣蒙面人来,伤了娄闽宁的隐卫,抓了她就走。
这些人来势汹汹,下手狠辣,且对她也毫不留情,动作粗鲁,满身杀气,顾卿晚弄不明白他们是什么人,可也感受到了来者不善。
奈何她一个没武功的弱女子,还没怎么反抗,就被人一掌敲晕了过去,只能被人劫掳着离山谷越来越远。
再度醒来,顾卿晚却发现四周黑漆漆的,竟然已经入夜了。身下一阵轻微的颠簸,顾卿晚发现,她正被人抗在肩上,正穿梭在深山密林中。
夜里的山谷,山风呼啸,冷的紧,顾卿晚本是想按兵不动,观察下环境的,可她本就是被冻醒来的,又一阵凉风吹过,她便禁不住狠狠的打了个哆嗦。
扛着她的人瞬时便感受到了,脚步一顿,响起一道极冰冷的声音。
“国公爷,她醒了!”
那人说着,便毫不客气的将顾卿晚直接从肩头甩了出去,顾卿晚被丢在地上,好在刚好是一片草丛地,倒是没摔疼,只是却狼狈的半趴在了那里,没等她回过神,眼见黑影一闪,有人遮挡住了月光。
顾卿晚感受到一道如毒蛇般阴毒的视线,她抬头望过去,就见眼前站着个黑衣人,背着光看不见面容,可两鬓斑白却出卖了他,联想到先前那声国公爷,顾卿晚浑身一凉。
她知道她被什么人劫掠来了,吴国公!周睿的外公!
吴国公将她抢过来自然不是要请她来吃茶赏月的,事实上顾卿晚觉得自己现在还没有死已经是奇迹了,不过转瞬她一颗心便更沉了。
吴国公没有弄死的,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八成是他不愿意让自己干干脆脆的死掉,心中根本想着要折磨的她生不如死呢!
顾卿晚想着这个,禁不住又瑟缩了一下。
吴国公将她的惊恐反应看在眼中,突然呵呵笑了起来,声音在这静寂的幽暗山谷中说不出的阴鸷渗人。
顾卿晚便率先开口,道:“国公爷,真不是在下打伤周公子的,周公子的死,在下也很遗憾难过,在下知道您就只这么一个外孙……”
“顾家丫头,老夫知道不是你打伤睿儿的,也知道并非你害死睿儿的,但是不可否认,睿儿的死,皆是因你而起!若不是你在仙岳楼上和秋儿发生争执,睿儿便不会在湖心亭中留难与你,他便不会落单,不会被人所害!”
吴国公突然出声打断了顾卿晚的话,声音中充满了愤恨之情。
顾卿晚本以为吴国公将自己抢来,是因为将她当成沈清,还在怀疑周睿在义亲王府是被她所伤一事。此刻听吴国公竟然一口叫自己顾家丫头,她双眸微眯,接着便笑着道:
“吴爷爷,原来您已经认出侄孙女来了啊!从前我跟着祖父也去过国公府,您见过我的!不过,如今我这幅样子,您是怎么认出我来的呀?对不起啊,吴爷爷,因为如今我失了家族庇护,不得以男装的模样行走于世,所以先前不敢表明身份,并非特意欺瞒的。”如今已经落到了人家的手中,顾卿晚自然嘴巴自然要放甜一点,能少受点苦就少受一点,能拖延一分钟是一分钟。
她表现的天真无害,吴国公却冷笑两声,道:“顾家丫头,你倒是个乖觉的。”
顾卿晚干笑两声,撑着地站起身来,道:“吴爷爷,真的不是我伤的周家哥哥,您相信我。”
吴国公却不耐烦的摆手,道:“老夫知道不是你,老夫的睿儿秉承了老夫的武艺,凭你如何伤的了他!方才老夫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你便不是害睿儿之人,却也是祸根,老夫一样不会放过你!”
顾卿晚遇上这种完全不讲道理,就是摆明了要你命,不需要正当理由的人,心里恨不能将吴国公给戳成筛子,面上却也不敢表露出来,只可怜兮兮的垂了头,道:“其实吴家哥哥因为我而死,我心中也一直很内疚……从前我和吴家哥哥也有过几回接触,吴爷爷若是真的杀了我,才能平复怒气,我也只能认命,只求吴爷爷看在从前和我祖父认识一场,看在我也和吴家哥哥认识的份儿上,给我一个痛快。”
她说着抽了抽鼻子,滚下两行泪,闭上了眼睛。她心里却在想,若是只为杀了她,吴国公该早动手了才对,现在大晚上的带着她跑这么远,定然还有什么其它的目的,她这般也只是为了试探吴国公的真实目的。
果然,见她如此,吴国公却道:“你倒还算个明白人,既然知道反抗不了,便跟着走吧。等你和老夫的睿儿拜了堂,成了亲,也算是老夫的外孙媳妇了,老夫定然给你个痛快的。”
顾卿晚闻言却愣住了,瞪大了眼睛,道:“吴爷爷,难道周睿他还没死?”
这怎么回事?周睿不是死了好多天了吗?不是说刑部和大理寺都验尸了吗?
难道她在做梦?顾卿晚禁不住捏了自己一下,疼的眼泪差点掉下来。
吴国公见她那样,却冷声道:“难道你没听说过冥婚?睿儿他还不曾成亲,怎能就让他这样孤零零的去了,到了那边也没个人伺候他,孤坟凄凉,睿儿他生前瞧上了你,死前还对你求而不得,既如此,老夫便帮他了结此愿,这就带你去和睿儿拜堂成亲,并骨合埋。”
顾卿晚简直难以相信自己听到的,一股冷风吹过,她觉得冷到了骨缝里,周围也阴气森森的。
她面色苍白,欲哭无泪,欲逃无望,惊惧荒谬到了极点,倒生出几分好笑来。
自从她到了这鬼地方,果然是霉运交加,什么见鬼的霉事都能碰上!
不待她反应,吴国公却道:“行了,快走吧,别错过了拜堂的吉时!也别让睿儿久等!”
他说着转身往前而去,那个方才扛着她的气质阴冷的男人上前一步,目光冷漠的逼视着顾卿晚,顾卿晚觉得自己再不迈步乖乖跟上去,只怕在男人下一秒便会动起手来。
她非常识时务的迈了步,苦笑不已。
作为现代人的沈晴是不清楚冥婚的,可本主的记忆里却有。时下讲究个孤魂野鬼之说,成年的男子,未曾成亲便过世的,父母亲人便担心其成为孤魂野鬼,且家坟中多了孤坟又说是不吉利,会影响风水和子嗣气运。
故此有能力的人家在未婚的成年男子过世后,会为其举行冥婚。
大秦的冥婚有三种,一种是娶个女人回来跟牌位拜堂,令那女人一辈子守活寡。一种是寻个同样死了的未婚女子,两人的牌位拜堂成亲,另一种便是令一个活着的女人和牌位成亲,然后送其去殉葬。
这三种冥婚,自然是最后一种最能安慰阴魂了,也是最高档次的冥婚。很显然,吴国公是想要给周睿举行最高档次的冥婚,这才没一早就杀了她的。
顾卿晚有点庆幸,又觉得如今上天无路,下地无门的还不如一早无知无觉的死了呢。一时又有些后悔,早知道会这样,她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呆在秦御的身边,就做个暖床的算了呢。
起码有吃有喝,其实秦御的皮相是真不错,想必跟他那事儿,也没什么难以忍受的。
人就是这样,有馒头时,觉得不合口味,想要追求面包,等到连馒头都没了,就会觉得其实馒头也不是那么难以下咽。
尤其是这会子,四周阴气森森,她一日没有吃东西,胃里饿的难受,浑身冰冷发寒,脚下软底绣鞋踩着锐利的山石,疼的钻心,走的还是一条死路,顾卿晚便越想越是后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