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依着秦御不按理出牌的性子,还真不一定真能如她所料的那样,让她安安生生的出了这军营。
明白了景戎的用意,顾卿晚眸中闪过些暖意,没再继续观战,快步往远处去了。
往大长公主别院的路,顾卿晚还是记得的,她一路出了军营,便再不迟疑,加快脚步,下了一处林间小道。
她的想法是美好的,然而却错估了这具身体的体力和吃苦能力。
病秧子身子,加上娇生惯养,没走过路的两条细腿,一双嫩足,顾卿晚就走了有半个时辰,便累的眼前发黑,差点没一头栽倒在地。她不敢再强撑着走路,便在林荫道边儿寻了块石头坐了下来。
揉弄酸疼的好似已不是自己的腿,摸了摸脸上的汗,想到若非秦御今早将她敲晕,她这会子根本不用受这么一番罪,一时间心里便充满了恼恨。
她的脚底疼的难以忍受,这一路也没遇到什么人,顾卿晚想了想,便将脚上的绣花鞋脱下,又脱掉了足衣,果然脚底已经被磨出了好几个水泡,有两个还破掉了,渗出血来。
顾卿晚一面吹着脚,一面疼的嘶嘶直抽气,心里焦急不已。
这一带住着敏硕大长公主,安全问题应该还是可以保证的,当是不会有什么歹人往这里撞,她这一路也没遇到什么人,偶尔几个路人,都是这附近的佃农,瞧她眼生,最多多看几眼,她垂着头也就过来了。
可问题是,她这样子,天黑前若是赶不到大长公主的别院,那可就麻烦了。且不说山里的夜里能冻死个人,单是野兽,就有不少。
她前世时,虽然也露营过,可那根本没法和这古代的野外相提并论。她是没能耐自己在山野间活过一夜的。
顾卿晚想着,不敢再耽搁,套上足衣,忍着疼痛再度往前走去。
不过她才走了没一小段路,就听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顾卿晚心头一惊,回头望去,果然就见一缕烟尘正从远方飞快的逼近。
她眉头蹙起,生恐是秦御或者娄闽宁不肯放过她,又追了来,正想着往旁边的庄稼地里躲躲,脚步一顿,又觉自己蠢笨。
她站在这里已看到了对方,那边人身在马背上,视野更加宽阔,一定早就看到了她,这会子再躲也是枉然。
想着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顾卿晚便站定了,等着那烟尘越来越近。
近到能看清来人,她恍然松了一口气,面上露出些笑意来。
“晚姐姐,幸而小爷没追错方向,晚姐姐果然是要回大长公主府去。”转眼间,景戎便驭马到了近前,一提马缰,骤然停在了顾卿晚面前。
他飞身跳下马背,本是行云流水,再潇洒不过的动作,落地时却像是扯痛了哪里,身子一晃,差点没站稳。
顾卿晚本能的伸手扶了他一把,见他面色竟有些发白,不由一惊,道:“你受伤了?可是秦御方才……”
“不是,不是,不是!小爷刚刚就是不小心腿抽筋了,没事。晚姐姐放心,小爷现在虽然打不过燕广王,可他想要伤了小爷也没那么容易。”景戎忙忙摆手,神情间却不知为何,似有些不自在,脸上也有些薄红。
顾卿晚倒没留意到他的古怪之处,听闻并非秦御伤了他,便松了气,道:“没事儿便好。”言罢,瞧了眼缓缓驰过来,停靠在景戎身后的马车。
景戎便道:“晚姐姐快上马车吧,本小侯爷送你一程。”
顾卿晚除了早年和景岚有些交情,自从景岚过世,顾府和宣平侯府便没什么来往,昨日便曾得过景戎的提点,今日又多得景戎相帮,此刻还劳他亲自过来相送,顾卿晚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可她自己也确实坚持不住了,便福了福身,道:“多谢宣平侯相助。”
景戎只扬唇一笑,少年笑容清透阳光,竟有股雌雄莫辩的美丽和暖意,他一个飞身便直接纵上了马背,道:“晚姐姐客气,本小侯爷一向怜香惜玉,晚姐姐这般妙人,本小侯爷送上一程乃是荣幸。要不,晚姐姐跟着本小侯爷回侯府吧?”
顾卿晚闻言一愣,面色不觉微僵,景戎却哈哈大笑起来,俯低身子,抚着马儿的鬃毛,又道:“瞧晚姐姐吓的,本侯那三妹妹从前便仰慕晚姐姐的文采,晚姐姐可愿随小爷回府,给我那三妹当个西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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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4 分道扬镳
顾卿晚如今这般情景,请做西席其实并不合适,西席多是成了亲,死了男人,迫于生计,从前在闺阁中又多有名气的女子担任。像顾卿晚,她如今还是未曾出阁的姑娘,哪有跑去做西席的?
景戎这样说,也不过是委婉的接济一些她,给她一个去处罢了。
顾卿晚闻言便笑着摇头,道:“多谢你了,不放真的不用了。”她言罢,又冲着景戎极为侠气的抱了抱拳,道,“若是哪日我真混不下去了,会去宣平侯府求助的,到时候还望宣平侯莫弃才好。”
景戎倒不想她会如此说,略怔了下,扬眉而笑,忽而道:“晚姐姐的性子倒是变了极多。”
顾卿晚只觉他盯视过来的目光说不出的犀利,没想着这古代一个小小屁孩子都能给人莫大的压力,心头一跳,这才苦笑,道:“任谁经历家族巨变,总是要变的,更何况,我与宣平侯还是幼时有过接触,彼时宣平侯还是跟在我们身后闹着要一起采花做香囊的孩子,如今一晃不也成英武男儿了?”
景戎因她的话,眸中闪过些追忆,眼底竟隐约闪过沉痛之色,不待顾卿晚瞧清便收拾了起来,只笑着道:“晚姐姐说的对,人都是要成长的!晚姐姐快上马车吧,车中应该是有药箱的,可处理下伤处。”
他说着扫了眼顾卿晚的脚,顾卿晚想她多半是看到自己方才一瘸一拐走路,猜想到她的脚受伤了,便点头一笑,不再多言,爬上了马车。
她上了车才发现,这辆马车竟不是先前和秦御共乘的那辆。
这马车要宽敞的多,也华丽的多。里头布置的竟然极为清雅别致,且非常女性化。靠右边车厢放着一张小巧的雕花紫檀雕绘藤草花鸟虫花样的翘头美人榻,上头摆放着锦缎绣白玉兰花的薄被,鹅黄色织金绣菊的大引枕。
美人榻的旁边放着红木八角雕牡丹的茶几,上面摆着紫檀木镶象牙的书柜,其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许多线装书,茶几上还供着白玉玲珑的双龙吐珠四脚小香炉,里面燃放了顾卿晚最喜欢的梅香,香烟缭绕,前处放了个錾花卉纹银托盘,供着些冰镇的新鲜水果。
除此之外,还有雕花绘彩花鸟大理石的笔筒,绣春夏秋冬四季的车窗纱幔,镶青金石的紫檀梳妆镜,嵌绿松石的花鸟首饰盒……
顾卿晚走过去,将那首饰盒打开,里头放置着不少各种各样的首饰,虽然不多,但珠光四溢,流光溢彩,样样精巧,且风格很是不同,明显是从不同地方购置的。
再看放在马车角落虽然收起,却分明有些眼熟的油纸伞。顾卿晚又怎会不清楚,这马车的来历?
这是娄闽宁准备的,大抵先前他是准备用这辆马车带自己入京的,谁知道发生了军营中的事儿,他自己抹不开脸面出现,倒让景戎将马车带了过来。
从马车的布置,不难看出娄闽宁的用心,然则便是再用心又如何,顾卿晚要的他已经给不起了。
马车在山道上蜿蜒前行,有了代步工具,没一个时辰,大长公主府的别院便已在眼前。景戎敲开了门,那门房小厮倒一诧。
景戎却扬了扬马鞭,道:“车里是顾姑娘,迎马车进去。”说着,顺手扯下腰间挂着的荷包便丢过过去。
景戎也算大长公主半个弟子,门房小厮对他很熟,谄笑着接了荷包,感觉沉甸甸的,一时眉开眼笑,也不多问,只道:“奴婢谢小侯爷赏,小侯爷稍等,奴婢这就卸了门板。”
景戎这才驭马到了车前,见顾卿晚探身欲出马车,他便抱拳道:“晚姐姐不必出来了,小爷都安排好了,晚姐姐直接进府便好,小爷就不进去了,还要赶着回去军营呢,咱们京城再会!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