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1 / 2)

你怎么遁入空门了?

然而话到嘴边,几番哽咽,却只能流着泪心疼道:“……你怎么变得,这般瘦了。”

文焕之应该出家不久,头顶还没有烫上戒疤。

当曾经爱而不得的女子流着眼泪站在自己的面前时,他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微微侧身避开她的脸,装出一副四大皆空的模样,合十施礼:“阿弥陀佛,贫僧法号释空,施主认错人了。”

认错?怎么可能认错。

曾经名噪长安的少年英才,打马长安时,琼林宴会时,他那朗风霁月般的身姿早就印入她的骨髓。因姐姐的死,她也曾恨过怨过、迁怒过他,他都默默承受,一如既往的暗中照料她,这份情,她怎会不感动?

他若不是秦宽的外甥,她若生在普通人家,他们也许早就……

涂缨嘴唇颤抖,望着面前这个穿着灰布僧袍的男人,只觉得胸口仿佛压着千斤巨石,疼的无法呼吸。

正巧住持来了,涂灵簪只好将妹妹劝回来,让她平复平复心情。

正午,涂灵簪一行人在寺中用了斋饭。涂缨几乎食不下咽,心不在焉的扒了两口,饭都还没咽下,只望着庭院中那人挑水扫地的身影发呆,默默以泪洗面。

涂缨一边哭一边打嗝,涂灵簪只好放下筷子给妹妹顺气,柔声安慰道:“别哭了阿缨,小心噎着。”

“我不哭,不能在他面前哭……”

泪水抆了一行又一行,就如同涂缨心中淌不尽的相思。她的倔强,她的矜持,在那个遁入空门的男人面前都成了莫大的讽刺。

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涂灵簪一边给妹妹顺气,一边手忙脚乱的给她抆眼泪。李扶摇便夹了菜,亲手喂到她嘴边。

涂灵簪叹了口气,就着李扶摇的手吃了几口菜,这才附在他耳边压低声音道:“阿缨跟我娘一样,爱哭。”

临行前,李扶摇看了看哭肿了双眼的涂缨,思忖片刻,走到住持身边耳语了几句。住持会意,便朝一旁打水的文焕之道:“释空,你送这几位施主下山去罢。”

文焕之放下担子,波澜不惊的合十道:“是。”

自始至终,没有看涂缨一眼。

下山的小道建在竹林之中,间或听闻几声鸟语,以及涂缨压抑的抽噎声。

李扶摇瞥了文焕之一眼,唤道:“文御史。”

“陛下,小僧只是个出家人,不是御史大夫。”文焕之捏着念珠,眼也不抬。

“随你。”李扶摇拉着涂灵簪扶手而行,漫不经心道:“你也曾鲜衣怒马,打马长安,如今为何要选择青灯古佛,遁入空门?”

文焕之念了声‘阿弥陀佛’:“家母已故,孑然一身,罪孽深重,因而皈依我佛。”

“孑然一身?”涂灵簪瞄了妹妹一眼,忍不住问道:“你当真没有牵挂之人?”

文焕之一副四大皆空的模样,双唇紧抿,滚着念珠不作答。

涂灵簪还要说些什么,却忽听见竹林中起了一阵凉风,竹叶簌簌落下。她敏锐的察觉到一丝危机,刚开口说了句‘小心’,便被李扶摇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他将涂灵簪死死的护在怀中,旋身一转,一只闪着寒光的飞镖便抆着他的脸颊飞了过去,割断了鬓边的一缕青丝。

李淮的人?

来不及细思,第二、三只飞镖接连射出,竟是直直射向涂缨的面门!

霍成功和乌鸦都以为刺客是冲着李扶摇和涂灵簪来的,故而注意力全在他二人身上,谁也不曾想到,躲在暗处的杀手竟然将矛头对准了无辜的涂缨。

乌鸦眼疾手快,只来得及打落前两只支飞镖。

那一瞬时间仿佛凝固,涂灵簪不顾一切的伸长手,也没来得及阻止第三只飞镖朝妹妹刺去。

千钧一发之刻,一个灰色的身影猛地冲过来,将涂缨压倒在地。那支镖抆着涂缨的发髻,钉入身后的竹竿上,震得竹叶簌簌落下。

“阿缨!没事罢。”反应过来的涂灵簪赶紧奔过去,将妹妹从地上拉起来。

文焕之依然呆呆的坐在地上,一滴眼泪从他眼角滑过,滴落尘埃。

涂灵簪感激的朝文焕之道:“多谢文大人。”

涂缨被吓得闭了气,好半响才哇得哭出声来,拉着坐在地上的文焕之颤声道:“文大人!我不要你出家了,你跟我回家!”

文焕之拍拍僧袍站起来,抿唇不语。他低下头,不让她看见自己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惊慌。

涂缨顾不得大家闺秀的形象了,哭着质问:“你为何不看我?”

文焕之攥着念珠,低声道:“非礼勿视。”

涂缨:“那你刚刚为何要救我,为何要哭?”

文焕之无法回答,只好朝李扶摇双手合十,“陛下,沿着小路一直走便到山下。贫僧就送到这,告辞!”

李扶摇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的背影,朗声道,“出家人慈悲为怀,普度众生,何不度一度我家这痴情的阿妹?”

文焕之的背影一顿,良久,方淡淡道:“情深缘浅,难度天下人。”

说罢,他一瘸一拐的迈上没有尽头的青石台阶,艰难地朝寺庙走去。

涂灵簪揉了揉妹妹的头顶,温声劝道:“别担心阿缨,来日方长。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先下山吧,嗯?”

涂缨抹了把眼泪,点头。

李扶摇在一旁笑道:“阿妹,可要皇帝哥哥一道圣旨把他召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