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荨转头对罗朗道:“嘉飨啊,文科别人比不上你,你好歹也是朕的主簿,若对政事的了解还比不过未出仕的人,朕的面子往哪搁?不过武科上可就不一定了。这次或许你会丢掉双状元也说不定。怎么样?武探花了解一下?”
哼哼,小样,不想当探花,最终还是探花。
罗朗眼中浮现战意,他笑道:“既然陛下这么说了,那臣当全力以赴。”
刘荨对季恒道:“你也给朕努力,朕等着让罗朗当探花呢。他长得这么好看,怎么能不当探花呢?”
季恒目瞪口呆的看着罗朗,然后心中了悟。
嗯,罗状元的确很好看,和探花这个名字很配,怪不得皇帝陛下有执念。
罗朗微笑回看。
皇帝陛下如此看重你,我倒是要看看你有几斤几两,说得好像我没有上过战场似的。
刘荨道:“不提嘉飨这个混球了,朕来说说你献得策。你对胡人很有了解啊。”
季恒忙道:“略知一二。”
刘荨道:“大臣曾说你计谋过于毒辣,有伤天和,不符合大国之风,要压你名次。不过朕和子杰都推举你。天和?大国?大国的天和是给自己的老百姓,而不是给我们的敌人。对自己人如春风般温暖,对敌人如冬风般冷冽,这才是一个好官员。朕觉得,他们倒是该反省一下,这种心态,可是要不得的。朕可不希望因为什么大国之风,错过战机,或者放虎归山。朕给你的那句诗你记好了。”
季恒激动道:“臣铭记陛下教诲!”
刘荨点头:“你思想倒是到位了,不过手段还是差了些。的确,毁了他们的地方的确能断了他们的根,但是我们也讨不了好。为什么要说对胡人的主动攻击是穷兵黩武呢?因为我们打仗是纯消耗,没有好处。但是为什么现在朕收复失地的时候没有人说穷兵黩武呢?因为打胜了,抢下了地盘,就有好处。”
“同样是地,同样是百姓,本质上是一样的。只要能耕种的地,我们就能耕种;只能放牧的地,我们也可以放牧;就算是死地,也可能是战略要地,或者下面储藏着丰富的矿产。”
“而且如果我们真的不好占领他们的地方,但我们可以向他们所要赔款。一次付不清,就加上利息,每年都付一部分。这些钱,足以让我们做许多事了。朕想他们一定会为了保住皇位,非常乐意向我们支付赔款。”
“毕竟钱还是从他们的老百姓身上出,只要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算问题对吧?”
“如果他们剥削太多,民不聊生,正好把他们的皇帝推翻,换我们支持的人上……”
刘荨口若悬河,越说越溜,周围的古人们眼睛越瞪越大,嘴也越张越大,下巴都快脱臼了。
司俊扶额。刘荨在这方面,受宿谊印象太大,天天就想着从其他国家要好处,而且说不定还会来个帮助底层百姓推翻上层,自请归顺大汉什么的。
以前宿谊跟着慕晏征伐高句丽的时候就这么干过。
他让军队秋毫不犯,打土豪,分田地,处处宣扬高句丽和华夏百年前是一家,我们都是华夏人,并且组织分得田地的百姓建立城卫军,保护打下来的城池。
因为高句丽一直都宣扬着他们的祖先来自华夏,用的也是汉字,老百姓本来心里也想着他们和华夏王朝是一家,他们的国王是华夏王朝的臣属。百姓们本来就对华夏王朝有归属感。
这结果,就不用说了。
现在刘荨有样学样,开始忽悠自己人了。
第78章
还好在这个时代, 读书人的脑袋还没有被忽悠瘸。虽然他们仍旧秉承着黄天之下我最厉害的一点点天朝上国的自傲, 但也不会天真到真以为别人地盘上什么好东西都没有。
再说了, 现在所谓别人的地盘,有多少是汉末失地?
他们听着刘荨口若悬河,从一开始的惊讶,到后面觉得皇帝陛下言之有理。
虽然皇帝陛下斤斤计较,但是皇帝陛下说出那句, “国家利益无小事, 寸土必争,锱铢必较”的时候, 他们居然感觉到了一阵热血沸腾。
刘荨好似很有演讲(煽动)天赋, 除了司俊之外的人很容易被他的情绪感染。这大概是领导天赋的一种?
本来之前那几个被许和选中的有文采但献策不怎么靠谱的人还在闷闷不乐,觉得皇帝陛下不给他们面子, 现在被皇帝陛下所描绘的内容吸引,也就忘记心中不快了。
只是要达成皇帝陛下口中愿景,他们就得去脚踏实地,做那些凡夫俗子做的工作,没了喝酒逛花楼的时间,也不能和三四好友弹琴下棋,写诗作画。
好吧,他们其实也知道, 当官之后,肯定没那么潇洒了。但皇帝陛下将这个“不潇洒”一点一点的掰碎了给他们听的时候,他们才明白, 自己之前一直在掩耳盗铃,自动忽视了当官之后的不自在。
首先凌晨刚睡下不久,就要爬起来,跑去上朝什么,这他们就不一定能忍得住。
这些风流才子们个个好那一口杜康,喝得醉醺醺,第二天那能那么容易起床。
看着这群人纠结的样子,刘荨心里闪过一丝失望。
他突然想起了萧小贱口中奉旨填词的柳三变。
柳永其实是个悲剧。他因为私生活太过浪荡,真宗不喜他那太过婉约的诗词,特意下了他的名额。
之后,真宗自己不可能推翻自己的评价,继任的皇帝也要考虑先帝的脸面,柳永屡试不第,在暮年好不容易改了名字,在仁宗亲征后特开的恩科中得中进士,但因为他被真宗评价的名声在那里,升迁艰难。
柳永其实出生于官宦世家,为官很有一套。在考中科举,外放当地方官的九年中,柳永政绩斐然,深受百姓爱戴。可就因为真宗曾经对他诗词和私生活的评价,他不能更进一步发挥自己的政治才华,实在是令人叹息。
刘荨心想,自己当皇帝,一定不能带偏见看人,也不要轻易吐出贬低人的评语。就算说了,他也要补充一句,希望你改,改了之后,官场还是为你敞开。
毕竟,人是会变的。年轻时候可能阅历不够,当不了一个靠谱的人。但随着经历增加,或许遭遇什么事触动了他的心弦,让一个平庸或者浪荡的人,变成国之栋梁。
刘荨觉得,不能因为一时的看法,毁了这个人一生。
毕竟现在这个时代实在是太坑,身居高位的人无心之语,都能折腾人家一辈子。
刘荨心里不高兴,很失望,但口上还是留了情。
他只说这群人现在还没有脚踏实地,没有吃苦耐劳精神。他将给这些人准备足够的磨砺机会,希望他们能像宝石原石一样,被磨砺之后,发出璀璨的光辉。
刘荨苦口婆心,看得连对他很有“偏见”的许和和罗朗,都忍不住心酸鼻酸。
皇帝陛下虽然经常胡闹,但真的是个大好人,是个明君、仁君,甚至有些柔软的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