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小姐,你真的没想过要活下去,和卫生活在一起吗?”
岑今笑:“想过啊。”
“如果有证据,谁不想啊。但当年,我是真的做了无数工作,觉得实在没其它的出路了,才决定放手一搏。”
创立上帝之手,还有写揭发信,在她的意识里,一直是背景、准备事项,从来不是重点——她没有想到,在绝境已成定局之后,她的这些举措,会转化成新的参考证据。
恩努也很感慨:“好险啊,那封揭发信,因为是你写的,所以我没有对外公示过。只是晚上查看证据时,拿出来一并比对,如果没有那场意外……”
如果不是意外,如果不是文件被打乱飞散,如果不是恰好被卫来看到了,如果不是他注意到那个“今”字的写法……
用恩努的话说:“至少,当陪审团知道了这些内情之后,形势会有很大改观,尤其加分的是,不是你说出来的,而是经由别人发现。”
“从前或许只有卫先生一个人相信你,现在会有更多。而且,作为上帝之手的负责人,我也希望能尽力为你做些什么,毕竟,我有今天的位置,上帝之手有现在的规模,都起源于三年前,你的那个电话。”
岑今看可可树:“我知道你可能气我不告诉他真相,但换了你,忍了六年,筹划三年,一切都按部就班,只是在末了,突然计划打乱,没能控制自己,爱上了一个人,你要怎么开口?要怎么收这个局?”
“卫来总叫我小姑娘,我不是小姑娘。不是说你给了我一个好男人,就可以解决一切。”
“卫来之前,我有个未婚夫,叫姜珉。杀了热雷米之后,我了结了和他的关系,因为我知道自己前路已定,不想再拖累谁。”
“命不要了,未婚夫不要了,我以为做人能舍到这个程度,没什么可以再打乱我了。认识卫来的时候,他是沙特人给我雇的保镖,对我也没什么好感,去谈一条船,不过十天半个月,我没想到会爱上他……”
算算日子,她和卫来,到今天,认识也还没满一个月。
有敲门声传来。
两人一起抬头,看到刀疤,半边脸肿起老高,墨镜都架不稳,说:“岑小姐,车子好了,恩努先生在等你。”
岑今起身,出门之前,对可可树说:“你一直也不是很喜欢我,卫来走了,你有耐性留在这,应该是他吩咐的。”
“那请把我的话转达他:我尊重他的所有决定,对我过去的筹划,我没有后悔,不管他爱不爱我,不管他未来爱谁,我还爱他。我的爱也许不是你们喜欢的那么完美纯粹,但是……”
她笑起来,轻声说:“不说了。”
她侧身从门口出去。
刀疤看可可树。
可可树忽然生气:“这个女人是不是人啊,我每次要甩了我老婆的时候,她都又哭又叫,抱着我的腿不让走……”
他终于追了出去,大叫:“哎!哎!岑小姐!”
岑今停下脚步,转身。
雨还在密密地下,可可树不停地抹额头流下的雨水。
说:“你知道卫回到哪里去了,你的事情了了之后,去把他追回来吧。”
岑今说:“不是已经分手了吗?”
可可树悻悻,又不愿意承认是自己胡诌:“那你也要去追啊。”
“我了解卫,他为你做了那么多,连命都拼上了,他是真的喜欢你。知道真相之后,他第一时间是问恩努,你是不是没有生命危险了——你懂吗?他做这么多事,如果你都不去追他,不去挽回他,他多难受。”
岑今笑,雨打在脸上,冰凉,眼睛里却热到酸涩。
“我不是为了你,我还是不喜欢你,我是为了卫。你知道他从小被他爸带着偷渡到欧洲,然后被卖了,他这个人,对什么都不热衷,也不想安定,老说自己是条破船,到死晃到岸。对你这么上心,我也很意外——虽然你不好,但是等他再遇到这么一个,不知道要多少年,所以也就凑合了。”
岑今笑到哽住。
“你觉得对不起他,亏欠他,那挺好。你心里愧疚,就会加倍对他好,你就慢慢还吧。所以你要去追他,不管他怎么烦你,赶你,骂你,你都别走。他不会计较的,卫这个人很好,只要你以后老实,别再去创什么组织了……”
他忽然警醒:“哎,你只创了上帝之手一个吧?你没创其它的吧?”
岑今转身上车。
车门关上,可可树急得绕着车子晃:“你还没回答我呢,你去不去追啊,还有,你到底创了几个啊……”
车子发动了,可可树不得不避到一旁,抆身而过时,车窗忽然推开,从里头飞出来一个纸飞机。
飘飘悠悠,半空里飞了一程,机翼被雨打湿,慢慢滑落到地上。
可可树盯着飞机看。
真幼稚,这么大了还玩纸飞机,以后都不知道怎么照顾卫。
还有,根本没他折的飞得远。
第60章 尾声
飞机飞抵赫尔辛基,是在晚上。
最后一程遇上湍流,机身颠簸不停,满舱的乘客惊呼、祈祷,终于机轮触地,个个如释重负。
大概是因为伤势反复,卫来睡得昏沉,没有做梦,只觉得身在船上,浪头不息,一波又一波,不知道要把人推向哪里。
空乘叫醒他,示意可以下机了。
进入机场大厅,人声鼎沸,高高的色彩绚丽的广告牌上,是芬兰大学生们年轻明快的笑脸,上头写着——
“给春天戴上帽子!欢迎来到赫尔辛基,戴帽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