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和岑今八竿子打不着的高官,除非和自身利益密切相关,否则为什么这么关注这起案子?
恩努抬头看他:“卫先生?”
“是。”
“听说你是岑小姐的保镖,和她关系很亲密?”
“是。”
恩努笑起来:“年轻人,应该有点大是大非,不要被感情冲昏了头脑。”
其实恩努正值壮年,绝不算老,张口就是“年轻人”,大概是身处高位,太习惯去指导别人发表意见了。
卫来不想绕弯子:“你和那个保护区有什么关系?你有重要的亲友在里面待过吗?”
恩努摇头:“都没有。”
“那你怎么会给出揭发的信件和名单?”
恩努这才意识到,卫来是把他当成那位“重要人物”了:“是我收到的,我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这个保护区水这么深,热雷米当时,可是卡隆政府的红人。”
“谁给你的?为什么你一收到就开始怀疑热雷米了——你自己也说了,他是红人。正常的程序,难道不是应该先去确认揭发者吗?”
恩努微笑:“抱歉,这个我不能透露。我只能告诉你,揭发信件来自一位我很尊敬、感激以及非常重要的人物,所以我没必要确认——不管热雷米在卡隆多么吃得开,我都敢去怀疑他。调查的结果你也看到了,很让人震惊。”
卫来不死心:“我可不可以见见他?保护区的事情,只有三个人知道,他是第四个,也许我见到他了,了解更多一点情况,事情会有转机。”
恩努笑起来,目光看似无意地扫过桌上的所有证据,语气中带轻蔑:“转机?”
他没有再聊的兴趣了,示意保镖把卫来送出去。
出门的刹那,刀疤看向恩努,恩努摇了摇头。
刀疤不动声色,陪卫来回房,到门边时,说了句:“明天早上十点,会公布宣判结果。”
——
明知道宣判结果不会开出什么好花,不会如他所愿,卫来还是像等待未知结果一样紧张。
晚一点的时候,麋鹿又打了通电话过来,给出一个大致的时间线。
总的来说,先是四月之殇三周年,热雷米和岑今都回了卡隆。
然后是热雷米在法国被谋杀,上帝之手的出现和热雷米的死挨得很近,说不清先后,推论起来,应该在后——因为一个组织的声名渐起,着实需要时间。
再然后就是岑今的社评风格突变,用麋鹿的话说——之前是吃面包牛奶的,后来是吃枪子的,突突突往外喷,根本也不怕得罪谁。
这先后顺序想告诉他什么呢?还是说,他根本是落水者,在做垂死挣扎,徒劳抓住的,都是浪面上的浮沫?
卫来焦灼到有些暴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直到过夜半,漫天张开淅淅沥沥的雨声,他才渐渐睡去。
这个梦不安稳,上来就是天翻地覆,浊浪滔天,那条偷渡船在白浪里颠簸,卫来挣扎着上到甲板的时候,正看到岑今的画架和画纸被暴风吹散,单薄的纸张被风撕扯着在船上乱飘,每一张上都有编号,画纸上,一张张卡西人的脸,面目悲哀。
卫来吼岑今:“浪太大了,你过来我这里!”
岑今站着不动,下一刻,船身倾侧,岑今摔翻在甲板上,一路滚下船舷。
卫来冲了过去,在她身子坠下的刹那,伸出手臂,死死握住她的手。
再然后,他突然发现,自己伸出的,是左臂。
好像有一股电流,从腕根到肘心,那条手臂忽然不听使唤,一直颤抖,手上的劲力渐渐缺失,岑今的手慢慢从他掌中滑脱……
卫来骤然睁眼。
室外大雨滂沱,电闪雷鸣,但他分明听到了裹挟在密集雨声里的车子引擎声响。
卫来再无犹疑,翻身下床,几乎是直冲出去的:有微弱的光亮,在盘山路的拗口处一晃而逝。
卫来脑子发炸,下一瞬冲到岑今门口,两个守卫过来拦他,他揪住一人脖颈,狠狠用他的头撞向另一个,把两人撞跌在一处之后,一脚拽开门,揿亮了灯。
床上被褥凌乱,但没有人。
桌上,有金色的链子半垂,那个装着粗制口红的贝壳半开,膏体明显凹少了些,有人用过。
卫来全身的血几乎都冲上了脑子,身后有脚步声,他回头去看。
是刀疤,显然是冒雨回来的,身上湿了大半,说:“卫先生……”
卫来不等他说完,暴怒的狮子般冲上去,直接将他掀翻在地,一只手狠狠钳住他咽喉。
问:“人呢?”
刀疤艰难吐字:“转……转移了。”
“转移了,还是去行刑?”
刀疤不回答,反而笑起来,卫来恨得几乎咬碎牙齿,一拳砸在他脸侧。
刀疤嘴里出血,吃吃笑着:“就……就怕出现这种情况,所以我们提前转移,看……看来是对的。”
卫来揪住他衣领,把他拎起来:“你说过,是明早十点公布宣判结果!”
刀疤断断续续:“是……是啊,我们明早十点会公布宣判结果,没……没骗你,但庭审结果,当庭就已经有了……”
“把车子叫回来,有车载电话吗,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