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今咬牙,开始清创。
卫来一直讲话。
——“你可别相信电影里,一个人中了两三枪还活蹦乱跳……通常啊,一枪能打掉人一条胳膊……”
他闷哼,额上青筋暴起,岑今用力仰了下头,把眼泪逼回去,然后拿镊子细细夹出碎烂的肉和碎骨碴。
——“防弹衣也是骗鬼的……200米,中近距离内,ak47可以打穿防弹衣,所以你再喜欢我,也别为我挡子弹,大多数情况下都没用……”
他身子痉挛了一下,有两三秒绷住了不动,忽然又笑出来。
——“我见过一个倒霉的,防弹衣挡住了子弹,但冲撞力震碎了他肋骨,肋骨碎片插进心脏,当场挂了……和他相比,老子……还……算……运气。”
岑今咬牙,手上加快速度,反正不管怎么样都是疼,快点的话,疼得也少点。
……
包扎的时候,卫来的意识开始涣散,双目紧闭,一直反复说着同一句话,但舌头僵直,岑今听不清。
给他抆拭身上的血迹时,也许是水的凉意舒缓了疼痛,他口齿终于勉强清楚,岑今听到他说:“可可树要嫉妒死我了,他可从来没有对碰过狙击手,以后他在我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岑今的眼泪随着笑声一起出来,说:“你是不是三岁啊?”
他的手无意识空抓,低声呢喃:“电话,要给可可树打电话……”
直到岑今把卫星电话塞到他手里,他紧蹙的眉头才终于舒展了些。
——
卫来醒来的时候,还是夜里,屋里静悄悄的,岑今睡在他身边,小心地蜷着身子,手里还紧攥着为他抆拭身体的毛巾,屋里没有别人,不知道她把那个埃高男人打发去哪了。
动了动手指,发现手里有电话。
也好,正想打电话。
他拨了可可树的号码。
可可树一如既往的接听拖沓,这要是紧急关头想打电话跟朋友交代点遗言,估计还没通上话,自己已经与世长辞了。
“喂?”
“我,吃枪了。”
那头静了两秒,再然后,可可树暴跳起来。
“卫!是中枪吗?操!打哪了?你残了吗?你要我过去吗?对方是什么人?”
一连串的噼里啪啦,震地他脑子疼,他声音很低,说:“你小声点,岑今睡着了。”
“她睡着了关我什么事?卫!我问你话呢……”
卫来说:“你自己去静十秒,想想清楚,再跟我说话。”
他翻压电话,在心里默默计时,耳边是岑今轻缓的呼吸,黑暗里,天花板上那条闪电样的裂缝再也看不见了。
果然,听筒再次凑到耳边时,可可树的声音小了许多,脑子也转过弯来:“你还能打电话,伤的应该不致命吧。对手是什么人?”
“狙击手。”
不出所料的,可可树发出羡慕似的一声咂叹。
“你是逃掉了,还是对碰?”
“对碰。我让他哑炮了,不死也应该受了伤。”
可可树嫉妒到说不出话来,这种事,可遇而不可求,运气起主导作用——给他机会他也不敢去挑战狙击手。
所以,注定将来很长一段时间要在卫来面前抬不起头来。
他心情复杂:“你半夜打电话,就是跟我炫耀的?”
卫来说:“我有这么幼稚吗?你要紧急、连夜、帮我查一件事,不难。”
“还记不记得,我和岑今上错快艇那一次,我跟你说过,对方有个人,后腰上有个纹身?”
有印象,可可树还记得自己当时回答说,纹身这种私密的东西,不好查,总不能一个个掀衣服去翻看。
“今天我又看到了,而且看清楚了:在另一个人身上,差不多的位置。纹身是圆的,里头是一只攥起的手。我猜测,也许是这个组织的纹身。”
可可树点头:“确实有可能。”
卫来说:“目前为止,对方出现的人都是黑人,而且进入非洲之后,能感觉到他们的攻击安排都很得心应手,我从苏丹转入埃高,他们跟得也很快……”
可可树接话:“你怀疑他们本身就是非洲的组织?”
“岑今援非,只去过索马里和卡隆,对方如果是非洲的组织,应该跟这两个地方脱不了干系,你在这里的人脉广,紧急帮我打听一下,就从这个纹身入手,应该很快就有眉目。”
“你不能直接问她吗?”
卫来沉默了一下。
可可树冷笑:“还是那句话,我可不相信她不知道——卫,我不大喜欢这个岑小姐,你得当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