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谅他用最大的恶意揣测那个孩子。
实在是因为在金盏德的余生里,对这个外甥的恨意累计的太深,不过同时,他也恨自己,恨自己因为工作,居然在不知不觉中和大姐疏离了,如果那时候他还待在京市,能时常去看大姐,家里出了这样的事他绝对不会察觉不出来。
那时候他能有很多种方法处理这件事,最不济的就是帮忙还钱,可大姐却不会因此而死了。
“大德啊,你是不是对晏褚那个孩子有很大的偏见?”
话筒另一边沉默的时间太长,办公室里,老刘的脸色沉了下来,声音也不复一开始的愉悦。
“怎么,你是怀疑晏褚作弊了?还是怀疑我这个当时监考的老师眼睛瞎了,看不清底下考生的小动作了?”
老刘最为一个经验丰富的教育者,他能很明锐的察觉出很多东西,实际上这些也是他一次次和金盏德的通话中累积的疑惑。
“他只是一个孩子,一个十四岁的孩子,我不知道以前他在你心目中是什么样的形象,可你既然选择把他交到我的手里,就该有信心相信他能够被改变。”
老刘觉得要教的不仅仅是晏褚,自己这个老朋友或许也得好好教教:“他身上是有许许多多的问题,你能否认这些问题和家庭教育五官吗?这个问题来自于孩子的母亲,来自于他从小生活的环境,我说句过分点的话,你在这里难道就没问题吗?”
金盏德听着电话那头老同学的指责,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任何解释的话来。
上辈子他有很多钱,对于不能经常探望大姐的愧疚,他折合成金钱来代替,他知道大姐不会收下他给的现钱,干脆就买一些其他东西送过去,因为晏褚是大姐最喜欢的孩子,所以每次送东西,也有很多是晏褚能够用得上的。
比如寻呼机,比如大哥大,还有逢年过节总是少不了的红包,大姐不收钱,可是这种时候长辈给晚辈红包是正常的事,凭着大姐对这个儿子的疼爱,恐怕每年他收到的压岁钱都是不会上交的,或许晏褚变坏,他这个舅舅给予了最大的物质支持,然而他却浑然不知。
金盏德握着话筒的手有些颤抖,他不想相信一个可能的事实,就是上辈子大姐的死,她自己有一部分责任,而他这个舅舅,也有一部分责任。
他们在晏褚还是一张白纸的时候,溺爱他纵容他,却从来没想过该怎么好好教育他,扪心自问,对待自己的两个亲生儿子,他会如同对待晏褚那个外甥一般放纵吗?
他并不会,因为盼望着儿子成为一个出息的,于过有用的人才,金盏德和妻子一直以来都用很高的标准要求他们。
归根结底,养而不教,这是他和大姐都该负的责任。
“大德,不是我想指责你,只是下一次见到晏褚,该用新的眼光看待你这个外甥了,他有无限的塑造可能,你不用让偏见,见他钉死在你设定的条条框框里。”
金盏德挂断电话,还有些胸闷喘不过气来。
“怎么了,是谁打来的电话。”
杜美娟端着一盅参汤进来,看到丈夫的脸色有些不好看,笑着问道。
她很满意现在的生活,上辈子,她的丈夫就没有让她失望过,这辈子有了上一世的记忆,想来他会取得更高的成就,给她这个妻子更大的荣光。
当然前提是撇掉那一群帮不上忙还净会扯后腿的所谓亲人,重来一世,丈夫对那边的关注太多了,之前要不是她制止,丈夫甚至还想送宗宝和宗钰去陪那个小畜生念书,简直就糊涂透顶。
反正面对他那个大姐,他的神智基本就没有可能保持正常。
杜美娟的眼神暗了暗,面上的笑容却更温柔甜美了。
“之前去香江的时候,我买了不少燕窝鱼胶,正好过些天给大姐送去,这些东西对女人来说都是滋补的好东西呢。”
她表现的很贤惠,而金盏德最喜欢的也是她这份宽容和谅解。
“我记得你这次去香江不是买了好几套抹脸的香脂吗,也匀一套出来给大姐,下次我去香江出差的时候,会记得再帮你多买几套。”
作为男人,金盏德对于女人为什么需要那么多抹脸的东西并不了解,感谢后世发达的网络资讯,让金盏德被迫了解了这些。
在他的记忆里,大姐从来都是不用这些东西的,没嫁人前是因为穷,嫁人后是因为他这个拖油瓶弟弟,大姐要是再买那些在当时看来不必要的东西,会引来更多的指指点点。
再后来,大姐夫死了,大姐就更加没有用那些东西的心情了。
可只要是个女人,那必然都是爱美的,金盏德知道自己的妻子在这方面很有心得,她喜欢的东西一定差不到哪里去。
“那些东西,大姐或许用不惯吧。”
杜美娟的指甲差点掐进掌心里去了,那几套护肤品都是法国知名品牌,即便是在现在,每一套都花了她近三百块钱,相当于普通工人小半年的工资了。
“也是我疏忽了,大姐以前也没用过这些东西,只要多用几次,自然就习惯了。”她敏锐的注意到了丈夫神色的变化,用最快的速度改变了自己的口风和表情。
“之前一直忘了这件事,还多亏你提醒我了。”
她的表情温温柔柔的,那些要送给金盏花的鱼胶和燕窝都只是外表光鲜罢了,实际上真正的价值远不及她现在自己服用的鱼胶和燕窝的百分之一,只是男人从来不会关注这些小事和细节,而晏家那群土鳖又什么都不知道,还以为真得了什么好东西呢,正要论花费的金额,那一袋的滋补品,还不及一盒香脂的一半。
以后世杜美娟享受的生活,增长的眼界来说,怎么都不会为这百八十块钱过不去,可是对于金盏花和晏家,她就是有过不去的坎。
在她眼里,那就是一群蚂蟥,借着所谓的恩德,吸了他们家一辈子的血肉。
金盏花不容易,可是她养大她男人才花了多少钱,这些年零零碎碎的,早就都还清了,那个女人只是仗着她男人心善,还总是一副长姐为母的模样想要在她面前摆婆婆的样子,她呸。
不管心里怎么想,杜美娟的表情一贯控制的很好,就连金盏德都没看出来妻子的小心思。
“美娟,谢谢你。”
金盏德握着妻子的手,上辈子结婚的时候,他就一直担心自己未来的妻子会和自己的姐姐有不愉快,而在这一点上,美娟从来就没有让他为难过。
她谅解他对大姐的愧疚和敬重,也愿意和他一起孝顺大姐,很多时候在他还没想周全的地方,美娟都替他补足了。
上一世,他替晏褚还了八十万的欠债,美娟也依旧什么都没说,而是安慰他,关怀他,试图让他早点走出大姐离世的悲痛。
所以对于这个妻子,金盏德是爱与敬重的,也因此,在他创造了那么庞大的身家时候,也没想过学自己那些商业伙伴,包养年轻漂亮的小明星,或是在其他场合和异性逢场作戏,他忠于婚姻,忠于家庭,并且努力给与妻子和孩子最好的生活。
“你说什么糊涂话,大姐对你有恩,就是对我有恩,我自然也将她当亲姐姐般尊敬。”
夫妻俩恩恩爱爱,杜美娟的心里却在琢磨着,要是上一世的事情能够提早发生就好了,没了那些碍眼的人,他们会更幸福。
而金盏德,丝毫不知道妻子的想法,他脑海中思考着老同学的话,想着该找个机会认认真真的了解一下自己的小外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