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记得,来时路上听宁王殿下说过九陀山的一些传闻,怕是都与这有关系了。本是在深山,见到那样漂亮的花田,倘若只有两三人同行,恐怕一下都忘记了危险,如夏大人这般的谨慎已是十分难得且少见。即使同行中有人小心,但难免会有人冲动,一旦出了事,万般皆不知,贸贸然救人,也容易有危险。”
“即使有人逃出来了,如若已经中招,却仍可能活在自己的臆想当中,编造出些乱七八糟的故事,再传上一阵,且不知变成什么样子。这或许也就导致了明明很多人都因害怕丧命不敢再靠近九陀山,却仍有其他的流言传出来。小公主殿下听说的那个故事,多半也是众口铄金、三人成虎。”
“不过这种花草入药却有奇效,是难得的好物。奴婢取了几株,准备带回去仔细研究。不过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们也都有救了。”究竟有什么样的用处,凌霄没有细说。宁王本还以为要治好那几个人或想需要这东西,原来不是。
凌霄解释完一通,章妡似懂非懂,却知道这次是误打误撞解开了一个谜团,而她想找的东西原来真的并不存在。九陀山不存在所谓的山妖、蛇精,也不存在对着许愿就可以心想事成的花草,却有各种各样的虫子,数不清潜藏的危险。章妡抬头盯着夏明哲的后脑勺看,想到耍赖逼他陪自己来,又想到他保护自己,下意识轻咬了一下嘴唇。
同去的宁王对凌霄的话未有任何质疑,章煜没有说什么,众人便也都信了凌霄的话。到了这会,章妡与夏明哲等人没有大碍、护卫异常的原因也闹明白了,一行人便都再乘着马车回宫。
回宫的路上,宁王仍是挤到凌霄乘的那辆马车,却对凌霄不停问东问西。他既好奇凌霄准备怎么研究那花草,也好奇凌霄怎么想到要那样去做那个戴在脸上的玩意,还好奇凌霄知道那么多东西。别人弄不明白的,她看一眼就知道了,过去他虽然觉得凌霄医术不错,但今天所见,又觉得比自己以为的还要更加厉害一些。
凌霄只觉得宁王一直在旁边碎碎叨叨实在有些烦人,且张口闭口都是不一样的问题,活似肚子里揣了一本十万个为什么,每每都只是敷衍他。
宁王拎着口罩问,“为什么你能想到这么做?”
凌霄看也不看答,“因为我机智啊!”
宁王指着药箱问,“为什么你会认得这种花?”
凌霄眼也不抬答,“因为我博学啊!”
宁王点点几面问,“为什么你……”
凌霄毫不犹豫答,“因为我多才啊!”
宁王:“……”他笑了两声,又问凌霄说,“太医院那些人也能认得这东西吗?”
凌霄认真想了想才回答他道,“如果他们和我一样机智博学又多才,肯定认得。”
宁王:“……”
耳根子终于清静了,凌霄觉得很满意。
·
章煜果然没有再和章妡说过话,回宫的路上,章妡都在想自己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罚,回宫之后却仍是没有。章煜只是不与她说话、不看她一眼,仿佛没有想要再搭理她,任由她爱怎么样便怎么样。章妡心慌,却知自己做错了事自觉待在永乐宫,哪儿都不去,重新为章煜准备生辰礼物。
直到七天过去,章煜是那般态度,章妡又没有敢到宣执殿去见他,心里越慌,越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之后章妡听说章煜到长宁宫与冯太后请安,即便冯太后提起她,章煜也是什么话都没有,章妡彻底害怕了,意识到这一次比之前的每一次都更严重。她哭着找到宋淑好,想要从阿好这里打听章煜为何不理她。
“小公主殿下上次去九陀山的事情,陛下一直在生气。”
阿好带着章妡坐下来,拿帕子替她抆了泪,细细与她说,“小公主殿下想为陛下准备一份特别的生辰礼物,这份真心,陛下自然知道,也明白是殿下好心。可是,若好心办了坏事,还算得上好心吗?陛下对您的疼爱,您定然也十分清楚。往常陛下虽说罚您,但也没有要殿下真受过罪。”
“那次您想跟着去冬狩,陛下起初瞧着是不同意,最后不也带上您了么?陛下是当真疼惜殿下的。这次的事情,陛下很是自责,也说不知道该拿您怎么办了,或许是这般,才会是对殿下是这样的态度。”
“夏大人陪着您一起去,陛下也同样生气得很。明知道那有危险的事儿,没有拦着您竟还……夏大人是陛下极为看重的臣子,合该最有分寸的,您明白么?”
章妡怔怔看着阿好,两串泪又落下来,问,“皇帝哥哥真的自责了?”
阿好点了点头,章妡眼里顿时含着一大包泪,“明明是我做错了事情,皇帝哥哥却不罚我,还谴责自己,那我岂不成了大罪人了吗?是不该要小夏子陪我去的……他是股肱之臣,却不得不陪着我胡闹……”
她说着说着便没了声,呆呆愣愣坐了许久,又回了永乐宫去。
阿好送走章妡,到殿内去与正在批阅奏折的章煜转述了一回章妡的话。章煜听罢,却问她都与章妡说了些什么。阿好老实与他说了一遍,章煜反而笑道,“可不是生气又自责么?朕已经是这样了,你怎也不知好好的哄朕开心?”
章煜生气虽有也不过是最初的那会,但自责确实不存在,只是阿好故意在章妡面前说得严重些罢了。偏偏章煜拿这个到阿好面前讨巧,面对他的无耻,阿好也只是笑笑,但回他道,“可见确实如陛下所言,是奴婢愚笨得紧。”
没有如愿在阿好这儿占到便宜,反被将了一军,章煜低下头瞧着摊开的奏折,过了一会才说,“你倒是记仇。”
·
碧霄宫走水之后,其他妃嫔未再见过谢岚烟,有想去探病的也都被挡在门外。后来不知怎么,宫里就有了谢昭仪或因大火毁了容貌,才会瞧着前阵子天天有太医往碧霄宫的无双殿去,后来却谁也不见,哪怕皇帝陛下都是碰壁的份。
殊不知,先时太医每日去无双殿,皆是为因严刑拷打而遍体鳞伤的海棠与青桃看伤上药。为了令她们供出谢岚烟的下落,叫她们饱受折磨又轻易无法死去的法子可谓狠辣。
赵检逃回封地,第一时间整顿军队,于是没有多久,大启便闹出了内乱,响应者寥寥无几。聂志远收到章煜的命令便火速赶往了宁遥郡,顺利向荣王借了兵。
在赵检及其残党闹出内乱时,即刻带人进行反扑,将此次的事态控制在最小影响之内,并没有对百姓造成太大的危害。
只是破城时,本该在城内的赵检却是了无踪影,这个时候派人追击终究落了下乘。后来,聂志远又从投降的赵检一羽的人口中得知到,赵检早便带着一队人马逃走了,根本无心应战。
犹似此番内乱,仅仅是个幌子,至于赵检究竟逃向了何处却无从得知。他将所知信息加密加急派人送回临安,留下了整顿收编原属于赵检麾下的军队。
聂志远再收到章煜的密函,信中却说待他收编好了军队便回临安,赵检那边自有安排。他尚且负责此次压制内乱的事情,都不曾有任何赵检逃往何处的头绪,远在千里之外的皇帝却似胸有成足。聂志远既惊且叹,甚至有点怀疑。可命令已下,他只有服从的份。
-
谢岚烟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又和赵检见面了。离开临安城,她一路往南,避人耳目、没有暴露行踪。路途虽艰难,但到底走过来了,她最终抵达了桐城附近。
待穿过桐城,再继续往南,无须半天时间足可达到大宛的边界。当注意到章煜、赵检、赵亮、章烨等人皆不可靠之后,凭着自己回忆起的那些东西,谢岚烟便决心离开大启去往大宛。
还未进城时,谢岚烟恰好碰到章煜派了提前等候赵检的人与同样逃到桐城的赵检对上了,短兵相接自是混战。谢岚烟原本以为那些人是章煜派了捉赵检的,却没有想到也有她的份。于是就这样被卷入其中,不得不努力逃命。无论如何,她都不甘心在这里被抓或是被杀。
人已经在桐城外了,进不了城,面对的只有荒芜山野,谢岚烟没有其他选择,只能慌不择路逃命再说。
她虽雇了人护送,但真的出事,反而先跑了。本便身体不好,路途上积攒的疲惫还没有消去,又偏偏在这个时候碰上追杀,谢岚烟一度以为自己是死路一条。
天黑下来的时候,被四个人追在身后的谢岚烟终于误打误撞见到了处破庙。破庙中有人燃起了篝火,谢岚烟拖着快要动不了的身子靠近这个地方。
破庙中恰好有人走出来,谢岚烟没有看清那个人的脸,只觉得身形异常高大又不似大启之人。她只顾得上去抓那个人的衣服,勉力说了一句,“救救我……”已是彻底昏了过去。
-
收到谢岚烟与赵检皆被人救走的消息时,章煜眼底闪过阴鸷之色。本以为这次必定能够将人抓回来,没想到还是叫他们逃了……两个人都准备弃大启投奔大宛,却也是登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