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晃眼想看看章煜进度的宋淑好的确没有察觉到这个人已经在自己身后,更不防被握住手,耳朵里还闯进了这么一句话。若不是定得住,当下恐怕就要被章煜惊吓得身体打颤。
稳了稳情绪,阿好方说,“奴婢尽量快一些,只是得劳烦陛下稍等了。”章煜没有说话,从她手中夺过画笔,就着半抱着她的姿势,唰唰替宋淑好继续没完成的部分。
章煜画风粗犷不少,时间也节约许多,总归画完便是好了,也没人想要重新来一遍。将蝴蝶样式的画纸裱糊好,再完成了收尾的工作,这风鸢便当真做好了。乍一看过去,感觉也并不差。
虽然疑心皇帝陛下亲手做的风鸢能否飞得起来,但阿好本分地仅仅是跟在章煜的身后同他到了宣执殿的后花园去。今天的风向很好,适合放风鸢。许是怕丢脸,除了吕源与吕川被要求远远站在廊下听候吩咐外,章煜没要其他的宫人在。
看准了时机,章煜又亲自动手放风鸢,蝴蝶风鸢在他手里竟然真的越飞越高,渐渐冲向了天际。宋淑好的疑心有了结果,对这位看似无论雅俗,样样都会的皇帝陛下打心底里佩服。
“试一试?”当蝴蝶风鸢稳稳飞在空中的时候,章煜对旁边傻愣愣站着仰头看的宋淑好发出邀请。阿好一时低了头,发现脖子微酸,转过脸看着章煜,却没有应他的话,“奴婢不大会,万一飞走了或掉下来可怎么是好?”
“飞走了便不要了,掉下来朕可以再让它飞一次。”章煜温言鼓励她,将引线递到宋淑好的面前。
阿好接过来,尝试着让风鸢继续飞在天上。章煜也来帮忙,蝴蝶风鸢一时间飞得更好了,但是等到他松了手,没过去多会儿,引线不知怎么断了,风鸢似乎被风卷着又再往前了一段,最终还是直直坠落到了别处。
毕竟是辛辛苦苦做出来的,且到了自己手里就变成这个样子,先时的欣喜与这一刻的失望令阿好觉得更为抱歉。她对章煜说自己去将风鸢捡回来,到底再怎么飞也没有飞出这宫里面,要找回来并不难。
“不必了。”章煜阻止阿好,见她额上腻了层薄薄的汗水,又说,“马上要晌午了,今天就到这,想玩下次有机会再制个新的。”阿好不得不点头应是。
吕源与吕川站在廊下看着这一切,瞧见风鸢掉下来,吕源很是可惜,叹了口气,复哎了一声,与吕川道,“你说这场面,瞧着怎么就这么叫人悲观呢?你说陛下会叫咱们去捡回来么?”
“不知道。”
吕川淡淡回应,吕源不以为意。见章煜与宋淑好走了过来,两人一时躬身相迎。等到回到了正殿,趁着宋淑好没注意的功夫,章煜吩咐了吕川命人去将风鸢给捡回来。
应下了吩咐,待两刻钟过去,吕川再来回禀却说风鸢到处都找不见了。章煜闻言眉头轻蹙,肃了肃脸色,却只说,“罢了。”也没有了其他的话。
☆、第63章 阵仗
冯卉从锦瑟殿内走出来时,见宫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对着天边指指点点,一时也拧眉抬头去看。一只蝴蝶风鸢在远处天际越升越高,从方向等推断,应当是从宣执殿放飞的。
发觉到了这一点后,冯卉越发紧拧了眉。宋淑好自从住进了宣执殿,看着是没有一天不快活。陛下时常同她在一处,宫里的妃嫔们都被冷落了。恨得慌也没有什么法子,那个地方处处都是陛下的人,随便一点动作都会轻易地暴露。
宫人们注意到淑妃站在殿内,回过神后都慌忙行礼。冯卉却依然盯着天空看,直到瞧见那风鸢跌落下来,当下冷笑了两声,复折回了殿内。宋淑好怕就是这蝴蝶风鸢,今天还被陛下捧着,飞得高高的,明天又待如何?
她很期待,也不着急。走进殿内,突然想到什么,冯卉招了大宫女听雨到跟前,对她交待了两句话。听雨连连点头,听明白她的意思,领着吩咐退下了去办这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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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侍并陪着章煜一起用过午膳,再等到他歇下午憩,恰好章妡差了人到宣执殿来请她过去。于是阿好与吕源、吕川打过招呼,便去了一趟长乐宫。
前阵子章妡嚷着说要好好学一学煮茶,又说阿好教她就很好了,和章煜讨人。软磨硬泡之下,章煜才松了口,为此章妡还舍下一套想要很久的黑珍珠首饰。
当章妡第八次烫到手的时候,即便她自己坚持,亦全然不忍心再叫她学下去的阿好劝她今天先休息。章妡看着自个手背上一小块又一小块红红的印记,一样心疼起自己,便听了阿好的劝,暂时收手并约定下次阿好还要来教她。
阿好无可无不可,答应下来章妡的话,见她有些犯困的模样,便没有再多待,很快告退离开了永乐宫,回宣执殿去。快走到宣执殿时,阿好发现自己随身带着的帕子不见踪影,不知是落在了何处但怕被人捡了去。
因为担心又沿路回去找,始终不曾见过,阿好又去长乐宫与章妡身边的大宫女打过了一声招呼,之后来回寻了几次都无果,她不得不放弃。阿好回到宣执殿的时候,章煜午憩已经小憩醒来多时,正在殿内批阅奏折。
知道阿好从永乐宫回来了,章煜将人喊了进来,一时仍是在低头看折子,直接问她道,“怎么去了这么久?”阿好解释过了一遍,章煜抬头看她,又再问,“你那帕子是有什么好认主人的么?”
“因是体己的物件儿,奴婢通常会在角落绣上自己的名字。”要认身份自然也十分容易,只是这样的东西落到别人手上,却不知道会不会拿来做文章,阿好的担心也非多余。
“朕命人去帮你找找,不必闹心。”章煜说着,问起章妡的茶艺学得如何,阿好一时便道,“小公主殿下很努力,就是连着被烫了几次,看得人心疼。偏殿下说不碍事,坚持要继续学。有这样的韧性,做什么事能不成呢?”
略说过两句话,章煜瞧宋淑好因寻那帕子,恐在日头下晒了许久,样子颇有些疲累,很快便又让她先下去歇着。只是这一次,那帕子同先时的风鸢一般,也没有能够寻回来,章煜便留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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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阿好服侍章煜起身,目送了他去了上早朝,许是小日子的原因,这会很是乏得厉害。熬了一会,实在撑不住,她破例睡了个回笼觉。这么睡了小半个时辰后,阿好依旧觉得头昏脑涨,但还是起来了。
不知道皇帝陛下是否已经回来了,她撑着自个从偏殿绕到正殿去看一眼情况。刚转到正殿门口,冯嬷嬷带了两个大力太监便过来了。阿好看得莫名,忙迎上去问了一声这是怎么了。冯嬷嬷到得她跟前,才说,“有些事情,怕是要请宋姑姑去太后娘娘面前说说清楚才行了。”aaaa
这样一副不乖乖听话就要直接将人强行带过去的架势,还能客客气气说话,便说明有回旋的余地。阿好但问她道,“不知冯嬷嬷指的何事?”
冯嬷嬷见她这么,冷笑了一声,说,“姑姑做的事,怕是不需要问别人,问问自己才最清楚。”远远没有过去与阿好平和相处时的模样,态度瞧着颇为冷淡且恶劣,也不肯多说半个字。
阿好直觉不是自己轻易可以善了的事情,想到昨天不见了的帕子到这会也还没找着……她想起章煜安排过人,如果她有什么事而他不在,便须即刻去禀报。
念着应该撑得到那个时候,阿好便对冯嬷嬷道,“嬷嬷既然是说有事,奴婢随嬷嬷走一趟将事情说明白就是了。没有做什么,自也不怕的。”
跟着冯嬷嬷到了长宁宫,阿好与冯太后行礼请安之时,亦瞧见殿内坐了许多的人,皇后娘娘、德妃娘娘、淑妃娘娘,少露面的谢昭仪也在,还有其他不少的妃嫔娘娘们。这般的阵仗,似乎比前一次还要更大。
一只眼熟的蝴蝶风鸢,一块熟悉的帕子摆在了她面前,阿好虽然没明白,这两样东西究竟是怎么变成了在一处的,但到底是这么一回事了。她很努力的、很仔细的想了想,终究没明白这是要做什么。
沈婉如扫了一眼众人再看了看冯太后的表情,微抿了唇,问阿好说,“姑姑可是认得这两样东西?”阿好点了点头,说有些眼熟,沈婉如的表情反而变得更加复杂,像是怒其不争般,“姑姑怎可罔顾宫规,做出这样糊涂的事情来?”
阿好云里雾里,只是解释,“风鸢是奴婢手笨,害得引线断了,风鸢也飞走坠到宫中别处的。帕子……”宋淑好翻了翻,确认过的确是自己的帕子,接着又解释说道,“帕子确实是奴婢的,但是奴也是下午不小心给弄不见的。皇后娘娘的话,恕奴婢不明白。”
冯太后坐在殿中上首处,一手搭在小几上,脸色并不很好。她看着宋淑好,没有说什么,复又看了眼冯卉。冯卉刚刚搁下了茶盏,一时捏着帕子抆抆嘴角滞留的茶水,说了起来。
“宋姑姑,也不是别的什么事情。只是你说这风鸢与帕子是分开丢的,可拾到了风鸢的宫人却说这帕子是缠在风鸢上的。也没有别个意思,只是……这私相授受、暗通曲款之事,如何做得呢?”
经过了冯卉的解释与提醒,阿好终于反应过来了风鸢为何会与帕子扯在一起。只是她更稀奇这两样东西竟被一般的人给捡了去,否则如何都沦落不到这样的境况。
在宫里头放风鸢且还是在宣执殿后花园,加上那风鸢上有她的部分画作,能够硬是扯到一起,也很不容易了。阿好又觉得皇帝陛下的那部分画作竟是无人认得一样是稀罕,何况,怎么就不能是陛下自个放风鸢呢?
阿好这么想着的时候,记起自己见识过的章煜对她态度的转变,虽然他亲自放风鸢远不如亲自做来得不寻常,但到底理解了为什么直接都认定在了她的身上。
“太后娘娘明鉴,奴婢不曾做过这罔顾宫规之事。昨天,小公主殿下让人找奴婢去长乐宫,回去的路上那帕子便丢了。奴婢沿路寻过几遍没有踪迹,还曾与小公主殿下身边的人知会过,倘若瞧见便暂且帮奴婢收着改日再道谢。这些都是可以查证的,绝无半句虚言,奴婢如有撒谎,便请太后娘娘随便处置。”
德妃听罢轻哼一声,“焉知你们是不是串通好了去做那见不得人的勾当,便是那一人的话,如何还比这凿凿证据更加可信?”言语之间,略有些对宋淑好的刻薄与不屑。
冯太后冷冷看着宋淑好,心里头想的却不是这些。只是当初因为巫蛊一事,皇帝和她既要了人,又提了许多要求,她总归答应便说明都不是难事。可是,眼看皇帝对宋淑好的态度越来越值得玩味,宋淑好也似将她的话放作耳旁风,不敲打敲打,果真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