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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但被宋淑好破坏了计划,且自己反而被皇帝陛下赶走了,安秋桐心底的不悦瞬间变成了愤懑。
她走出去一阵,见到自己的大宫女,那股愤懑越难掩盖。但这是在御花园,并不好发作,她不得不暂时忍耐。
可是心里头憋气,脸色总归没法多好。安秋桐郁郁不快,跟在她身后的大宫女更是诚惶诚恐。只安秋桐还未走出御花园,倒先遇见了其他人。
“妾见过谢昭仪,见过谢嫔,与两位娘娘请安。”
安秋桐行过礼,抬眼看向偶遇的这两位妃嫔。面对比自己品阶高上不少的谢岚烟与谢凝露,相较之前,安秋桐的神色多少缓和,不敢与她们摆脸色。
柔弱却妩媚的谢昭仪谢岚烟,被宫女小心翼翼搀扶着。她素来身体孱弱,而白晃晃的皮肤被阳光一照晃似透明,嘴角一抹浅笑又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楚楚动人的风情。
站在谢岚烟身侧的是谢嫔谢凝露,虽是亲姐妹,但与谢岚烟五官不大相似,肤色同样白皙却十分红润,笑容更为明媚,是健康而元气的姿态。
安秋桐知道她们的关系,且这位谢昭仪一向很得陛下宠爱。正是因为谢昭仪说宫中寂寞,希望可以有个人作伴,陛下才下旨让她的妹妹谢凝露进宫陪她。
除此之外,安秋桐同样听说,谢昭仪身体不好与陛下有关,但涉及到一些秘辛,更多的无从得知。只知道陛下也因此对谢昭仪心生怜惜,即使时常留宿无双殿,却从不曾碰过谢昭仪……全因担心她身体受不住。
想到这里便莫名忆起先前与陛下之间有过的缠绵,安秋桐忽而觉得不好意思,脸上一热,一时也忘记了之前的不痛快。又默默地想,传言或许是真的呢……
好在安秋桐低着头,周围其他人皆未清楚瞧见她的脸色变化。谢岚烟或是一样无所觉,微微点头,与安秋桐免礼,温声寒暄。
“安美人也是到御花园散心么?”
“嗯。”安秋桐敛去念头,回过神立时记起先前的事,又说,“恕妾多言,昭仪娘娘若是想要往南面去赏花,最好避开那几株芙蓉树。”
看似提醒的话,分明是特意令谢岚烟与谢凝露在意南面的这个地方。以及重要的,此刻在南面的人。
可是她们两个都似不明白安秋桐言语里的另一层意思,谢岚烟脸上的笑一变不变,依旧点头,“谢谢妹妹提醒,”转而与谢凝露说,“既是如此,我们往东面去走一走罢。”
谢凝露当即应和,也不理会安秋桐的尴尬。见她们调转了方向,相携着慢悠悠地离去,丝毫没有被她的话影响,安秋桐忍不住暗啐了两句。且在心底下着结论……这位看起来颇为柔弱的谢昭仪,不会太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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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淑好细心挑拣,折了一束开得最喜人的木芙蓉带回了永宁宫。走到殿外时,撞见了从殿内出来的小公主章妡,便笑着行礼。
章妡不是冯太后所出,但她母妃诞下章妡便去了,因而她自小被冯太后养在膝下。冯太后视她如己出,章妡与冯太后关系亦十分亲密。还不曾配驸马,章妡依旧住在宫里,常常来长宁宫陪太后娘娘说话。
宋淑好比章妡要大上两岁,但她们一起在学院里读过几年书,玩在一处的时间也就不少。章妡性子随和又意外洒脱,阿好与她相处时,也就不怎么拘谨。
“哎,这花可真是好看。”章妡见到阿好,快步走了过来,伸手扶起她,跟着顺手从阿好手里接过了花束。
细看了看,章妡笑容顷刻比花儿还灿烂,“若是搁在甜白釉梅瓶里头,肯定更加好看。”
她凑近轻嗅,一时又说,“你还是慢些进去罢,皇兄正在和母后理论呢,也不知道两个人是要理论出个什么来才罢休。要按我说,皇姐也没做错什么啊,又不曾逼迫了那些个人,都是心甘情愿的,还有什么不可以。”
“还是皇兄那句话说得对,这后宫里妃嫔可是多多了,倒是没有人说皇兄半句的不是呢。没几个月前,那些大臣还一个劲劝皇兄广纳妃嫔。阿好,你说是不是?”
章妡口无遮拦,一通话说罢才意识到自己的大胆,却并不惧,反而越发嘻嘻笑起来,“阿好,我和你说,这次我可绝对没有错。便是当着皇兄的面,这番话我也说得呀!”
将花重新塞回宋淑好手中,章妡凑到她跟前,又小声道,“皇姐简直是我的榜样和楷模!若这次说通了母后,我觉着,我的好日子也马上就要来了!”说罢,嘿嘿一笑,也不管阿好是什么表情和想法,只拉着她去挑插花的瓷瓶。
☆、第7章 不妙
章妡亲自挑选了一对缠枝莲纹的甜白釉梅瓶,将木芙蓉分作两小束插在了梅瓶里面。柔润纯净而又挺拔修长的梅瓶将木芙蓉衬得越发妍丽,她与阿好一人捧了一只准备送去与冯太后消气。
本以为太后娘娘与皇帝陛下的争执应该已经告了一个段落,但两人走到门外却发现他们越吵越凶。
章煜到底稳得住要好不少,冯太后却是声量一次比一次拔高,更似愤怒至极。
“要不是陛下见天儿护着她,她哪里能够一日比一日嚣张得厉害?陛下非要说那些话,想来终不过是想气哀家罢了。”
“你是皇帝,却说些不入后宫的话出来,好,很好。哀家明白了,只要哀家不好过,你们个个才高兴。只后悔哀家当年没有随先帝而去,留下来碍了你们的眼!”
冯太后怒极反笑,言语之中的指责之意并不遮掩。她将话说得颇重,甚至抬了先帝出来,也是极少数的情况。
一席话令章妡杏眸圆睁,但觉这内容拐到了她从未料想过的地方。她的皇姐养男宠,她的皇兄不入后宫……唔,掉了个个?
跟在章妡身后的阿好同样听见了冯太后的话,更与章妡一样觉得不可思议。不同的是,她更在意冯太后心情不痛快。已经放出来这样的话了,一个不妙,兴许得十天半个月才能真正缓过来。
两人不禁在门外驻足,门里面安静过半晌,章煜的话终于传了出来。
“旁的人说一千道一万,皇姐也不会多计较更不会往心里去。她那样好强的一个人,回去哭了一夜,还不是因着母后的话,委屈她做什么?”
“母后什么时候消气,朕的话便什么时候不作数。您气皇姐一天,朕便一天不召妃嫔侍寝,没准还能够博个不耽溺后宫的好名头,叫那些老家伙也消停消停。”
冯太后的话压根没有镇住章煜,他依旧戏谑地说些不正经的话,可又叫人全然听不出开玩笑的意思。
章妡一惊再惊,原先的担心倒是因为章煜的话不见了。一时间她乐了乐,冲宋淑好略略挑眉示意,便一径往屋里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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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后,您瞧瞧这木芙蓉开得多好呀。”章妡一入了屋子,不管里头气氛如何,但捧着梅瓶走到冯太后的面前,笑靥如花道,“您想不想去散心,散步的?我陪母后可好?”
阿好与冯太后、章煜无声地行过礼,将手中的东西稳稳搁在了个圆杌子上。念着这些话不适合听,她未欲多留,悄悄退下。
章妡想着要将自己母后哄好,没有太在意阿好,她在床榻旁坐了下来,正准备说和说和,反而被章煜抢断了话头。
“你来得正是时候,好好和母后说道说道。若能够将母后哄高兴了,朕回头赏你出宫去玩两天,点夏明哲陪你。”
章煜开出来的条件太过诱人,章妡顿时嘿嘿一笑,两眼发亮,扭头去看自己的皇兄。还没有应下,后者却冲着冯太后躬了躬身,“母后,宣执殿的事情还有很多,朕便先回去了。”
章妡即刻重新站起来,却机灵地适时附和,“皇兄既然还有政务要处理,便赶紧去吧!母后这儿,还有我在呢!”她知道自己的皇兄最是说话算话,待自己劝好了人,少不得许多好福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