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泯之点头,为了安阿暖的心,就简单将燕北分行的结业情况,人员安排说了说,道众人皆是安好,看阿暖神色完全放松下来,这才细细问阿暖陈氏和陈澈之在美国和檀香山那边的情况 - 虽然这些陈氏和陈澈之在信中一直都有跟他说过,但看那短短的信纸,和听阿暖绘声绘色的描述感受自然是完全不一样。
陈泯之听阿暖眉飞色舞地说完他大姐的种植园,笑道:“听起来还真不错,你母亲从来都比我和你二舅能干,只是没有发挥的空间,在那边果然更适合她。这两年来你外祖母和外祖父还一直担心着你母亲,怪我不该让她去了那么远,看不见摸不着的,也不知道过得好不好。阿暖你这次回去延城可定要好好跟你外祖父外祖母说说,等你成婚之后,也劝着他们一起那边看看 - 你知道,这些你舅母是不好说的,说的多了,你外祖父和外祖母还只当她怀恋娘家。”
阿暖错愕,她甚至忽略了大舅那句“等你成婚之后” - 只心中闪过的是,大舅这是什么意思,外祖父外祖母年纪已经大了,竟然要他们坐几个月的船去美国 - 很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啊......这,实在不能不让她多想。
不过不待阿暖说些什么,陈泯之说到这里自己却是已经摇了摇头,道:“我也知这不切实际,不过你母亲肯定还是会想他们过去的。”
这一晚上都是阿暖在和陈泯之说着话,廖珩从不插言,一直到入夜阿暖睡着了,廖珩才叫了陈泯之在书房说话。
“他们寻你是为了何事?”
廖珩站在窗前,看着坐在檀木雕花扶手椅上的陈泯之问道。
夜色漆黑,桌灯昏黄的灯光打在陈泯之的脸上,也留下了层层的暗影。此时的他,哪里还有先时见阿暖时的温和欢喜,面上尽是阴霾疲惫之色。
陈泯之沉默着,没有出声。
廖珩淡道:“你们陈家的事,陈澈之的事,我都无意插手,只是牵涉到阿暖,我才多管了一二,还请见谅。”
陈泯之苦笑,廖珩这么说,就是知道澈之的身份了。其实到了这一步,为了阿暖,为了陈家,他都不可能再隐瞒了 - 今日他们可以以窝藏杀人凶手的罪名逼自己去燕北,明日同样可以直接绑架自己的父母妻儿逼自己就范 - 送姚秀他们去延城不过是感觉安心上一些,其实要是那些人去延城,直接就能一锅端了。
此次若不是廖珩派人在其中和那边斡旋谈判,自己也未必能顺利归来。
但那些人是些什么样的人,陈泯之再清楚不过,只要他们起了意,不达目的,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道:“他们想要我的亲笔书信,召澈之回来。”
陈澈之是庆安王的嫡长子,先帝的嫡亲兄长,先帝过世,陈澈之便是最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 - 这些人的目的,已经不言而喻了,无非就是想要利用陈澈之的身份罢了。
第63章 狠手
“听说当年庆安王离国前因为太过匆忙,不能将皇室国库和王府私库里的东西都一同带走,便派了人将那些东西提前秘密运出了皇宫和王府,送了出去。现在保皇党那边都在传,那些东西庆安王都交给了他那位没死,藏起来的嫡长子。”廖珩淡淡道。
陈泯之的面色随着廖珩的话一寸一寸变白,到最后在昏暗的灯光下却又是一片发暗的灰青色。
他怒道:“荒谬,当年大总统带兵逼宫,庆安王能逃出去已经算是不错,怎么可能有时间有精力去安排什么皇室国库王府的私库财产,那些东西不是入了新政府的库房,就是进了那些侍卫首领王府总管的腰包,怎么可能会被安排送出来!”
可是他怒过之后对上站立在窗前暗影中面无表情的廖珩,却是又蓦然颓丧下来。
这些传闻是很荒谬,可是只要有人相信,陈家就会噩梦不尽。
廖珩道:“因为他们想要恢复帝制,就需要大量的钱财不断填进去,收兵买马,购买军需 –过去这么些年,他们烧的钱怕已经不少了。现在给他们找个名正言顺的金主,就是等同于给他们画了个大饼,派下了定心丸,谁还去分辨真假 –哪怕明知道是假的,也要当作真的来做。”
陈泯之的手捏的咯咯响。
他道:“是谁……多格,还是燕北的同真,他们这样把澈之架在火上烤,要把他推上断头台,可真是好忠心啊。”
可能一开始真的只是想让陈澈之出来,恢复他们的理想帝制,但一步一步走到现在,被权势腐蚀,被利益熏染,被形势所逼,最初的初衷和忠心早已经被扭曲变形得不成样子了。
廖珩突然又笑道:“还有人说我要娶阿暖,冲的也是那一批财宝去的。”
这话更荒谬了。
廖家坐拥岭南,掌控岭南的政经命脉,自古以来,海运都是最赚钱的,廖家可是数代都把住了整个南边近大半的港口,会在乎那莫须有的几箱财宝?
可是这种话还偏偏就有人信。
陈泯之道:“看来我们陈家是真的永无宁日了 –即使澈之回来,也不过是个活体的唐僧肉,定要被他们吸干榨尽才行 –不,吸干榨尽都还不够,只要还有用处,死后都可以拿来养尸。”
廖珩看着他不置可否,只是静默了一会儿,突道:“我打算将我和阿暖的婚期定在明年九月,年后就带她去岭南见见我的族人。”
时间算是已经安排得比较松,一来是要等陈氏回国,二来也是不想太过仓促委屈阿暖。
陈泯之先是一愣,随即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抹又苦又涩的笑,道:“你这算是趁人之危吗?”
阿暖才十八岁,依陈泯之和大姐陈氏原先在信中商量的,婚期至少是要定在两年后,待阿暖满二十之后才成亲,这也是陈氏此次未和阿暖一起回国的原因。
可现在的情况却是由不得人了 - 陈泯之根本拒绝不了廖珩,他们陈家现在处处危机,别说要护住阿暖,怕是能不拖累到阿暖就已经是幸运,如此,难道还不允许别人去护着她吗?
廖珩轻笑一声,道:“你是不是已经打算送你父亲,你母亲还有姚秀他们离开?澈之已经去了国外,那些人既然打上了澈之的主意,肯定严防紧守,不会让你们就在眼皮子底下离开的 –京城和上海这边我不敢保证,但在岭南,你们一定是来去自如的。”
陈泯之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借着阿暖的婚事,举家先去岭南,再从岭南坐船离开。
他深吸了口气,道,“我会去信给大姐,但信件来回也要等几个月的时间,怕是不一定等得到她的回复了。现在已经是年底,我将京中的一些事情处理一下,就带阿暖回延城,年后你有空过来吧,大姐不在,阿暖的婚事总要让我父亲和母亲知晓。”
“这个自然,这次我跟你们一起去延城。”
陈泯之看了廖珩一眼,道:“多谢。”
陈泯之回来了,阿暖便跟着陈泯之回了陈家,就是赵翎也麻溜的收拾了东西跟着一起走了 - 当然廖家其实没半个人会挽留她。
阿暖回到陈家的第二日,堂妹云萱便让人送了信过来,道是想上门来探望她 - 云老太太和柳氏拘云萱拘得厉害,但却不会限制她和阿暖亲近,现在她们自己亲近不了阿暖,却不想断了关系,便只好从软处下手,让云赫和云萱来接近阿暖了。
云萱要过来,阿暖才想起来之前让阿碧去打探云萱相看的人家的事,便召了阿碧问她打探得如何了。
阿碧道:“姑娘,我听阿青说老太太给三姑娘相看了不少人家,但现在中意的主要有三户人家,一个是我们延城的申家,相看的是他们家的三少爷,姑娘您可能还记得的。”
阿暖点头,她当然记得,因为申家在延城也算是一个大家族了,申老太爷和申大老爷都是前朝举子,在乡里极有声望,不过申家的子弟却都未曾入读新学,都是申大老爷自己亲自教的 –这位申三少爷阿暖也印象深刻,因为他小小年纪就喜欢穿着长衫摇着脑袋背之乎者也!那两个圆溜溜的黑框眼镜阿暖想忘记都难!
阿碧继续道,“另外两个就都是京城的了,这两户据说都是前朝的勋贵之家,但新政府之后就没落了下来,家中也不愿意让子弟去新政府谋职,现在都是靠着些祖产过活,子弟中也并无出色之人,听说给三姑娘说的那两位公子,倒也没什么恶习,只是一个整日里喜欢吟诗作画,唱戏玩曲,一个竟是整日里喜欢念经拜佛,和些和尚道士们交往甚深。”
阿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