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连城默默的盯了他一会儿,犹疑道:“你是……曾经给我做过马夫的小柱子?”
“是啊是啊,将军好记性。”
“你先起来,我问你,为什么要打着我的旗号招摇撞骗,霸占别人的田地?”沈连城肃容问道。
一说这话,男人哪还敢起来,苦着一张脸咬咬唇,无奈的说道:“不敢欺瞒将军,小人这么做,也实在是走投无路。我出去服兵役五年,家中撇下老母妻儿,妻子病重,为了给她看病,把家里的田地都卖光了,也没能留住命。我回到家之后,面对白发老母,两个年幼的孩子……我,我总不能看着他们饿死吧。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打着将军的旗号,占了刘员外三亩地,刘员外是我们村儿上最富的富户,家里有二十多亩地,少这三亩,他过的照样是好日子,我们一家人也就不至于饿死了。”
沈连城转头看向胖老头:“他说的可是实情?”
胖老头有点儿尴尬:“这,确实如此,他家境艰难,又残了腿,我也是可怜他,所以这两年一直没跟他计较。”
小柱子抹了把泪,哭道:“不是的,将军,起初我想租他的田种,他跟我要的租子太多,交完租,家里人就剩不下什么口粮了。不得已,我才把将军搬了出来,小人知道不该这样败坏将军名声,只是……我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沈连城点点头,眼光看向了兵部侍郎:“对于伤残士兵,兵部没有什么照顾的政策吗?”
“回大人,有是有,但是那点儿恤银,的确撑不了多久。军饷有限,主要还是拿来供应边关将士的粮草,对于这些退役之人,不可能照顾太多。”
沈连城面色凝重,扶起小柱子,沉声说道:“看来的确是我对你们关心不够,当初在边关,你随本将出生入死,落下残疾。返乡之后,竟然连养家糊口的土地都没有,还要受地主盘剥,这是我的责任。但你霸人良田是不对的,把人家的三亩地还回去,我会去找你们这儿的县令,让他从官中之地划出几亩给你耕种,这些钱你拿着,先救救急吧。”
沈连城解下身上的钱袋递了过去,小柱子双手捧着,千恩万谢。
离开的路上,沈连城一直沉默不语,大家看得出来他心情不好,没人敢乱说话,一向乐于怼他的林长卿也没出声。这一路走来,看到了很多生活艰难的老百姓,他们都在思考如何改革才能更有利于民生。
“林大人,多谢你这次举荐我出来走访,若不是亲眼所见,我根本想不到,这些在边关出生入死,留下残疾的将士们,竟然连饭都吃不上。惭愧呀!我建议为他们定个制度,服兵役几年受了伤的,回乡之后,应该分给他们一些土地耕种,而且在赋税上应该有所减免。”
林长卿点点头:“的确,让士兵少了后顾之忧,在战场上才能勇往直前。民生是国之根本,士兵保家卫国受了伤,的确应该在赋税方面有所照顾。”
二人十分难得的统一了意见,一改互相揶揄的作风,非常认真的开始讨论此次赋税改革。
对于这次外出查访之事,皇帝萧挚是不担心的,他了解自己手下的这几个重臣,知道他们不会儿戏。
所以这些天皇帝心情并不紧张,每日除了例行早朝,处理政事之外,其他时间都在陪伴皇后。
转眼就到了九月底,天气渐渐凉了。皇后娘娘怕染上风寒,一般不敢出门,皇上索性把奏折都搬到了未央宫。她午睡的时候,他就在一旁静静的批阅奏折,时不时的抬眼看看龙床上安静甜美的睡颜。
沈初蜜怀孕两个多月了,最近愈发嗜睡。早晨睡到日上三竿,午后还要歇晌,皇上总担心她气血不足,命御膳房精心烹制菜肴,这一个月就把她补的胖了十来斤。
“哎呀,我不吃了,再吃真的要吐了。”小蜜儿撅着嘴苦苦哀求。
“你总共就吃了五口,这两日又吐得十分厉害,不吃怎么行?”萧挚端着碗,锲而不舍的劝说。
“可我真的……唔……”皇后捂着嘴,又跑到一边去吐了,皇帝跟了过去,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满眼心疼:“这可怎么好,唉!”
方太医每天都要来请平安脉,今日皇帝特意嘱咐,把脉的时间多了半炷香。
“皇后这两天吐的厉害,几乎是吃什么吐什么,这样下去身子怎么熬得住?”年轻的皇帝紧锁着眉头。
太医微微一笑:“陛下不用担心,一般头胎都要艰难一些,两个多月的时候孕吐比较厉害,也属正常。娘娘脉象强健,腹中胎儿还是比较稳的。”
萧挚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一颗心始终放不下来,晚饭她依旧吃不下,把他愁的不知如何是好。
“蜜儿,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好好想想,不管飞禽走兽,山珍海味,我都给你弄了来。”
沈初蜜缓缓摇头:“没胃口,什么都不想吃,不过……”
“不过什么,你快说。”
“我倒是有点想念你亲手做的鸡蛋羹了。”
“好,我现在就去做。”忙了一天的皇帝,顾不上吃晚饭,起身就去了御膳房。沈初蜜想跟着他一起去,可是外面天黑风硬,他不肯让她出门。
很快,皇上亲手拎着一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大食盒进来,打开食盒,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羹,双手捧到她面前:“快吃吧,还热乎着呢。”
未央宫里垂手侍立的宫女们,感动得心都要化了。高高在上的帝王,竟然亲自洗手做羹汤,对娇妻发自心底的宠爱,羡煞旁人。
沈初蜜手持调羹,舀了一口尝尝:“嗯,不错,还是小时候的味道。”
萧挚欢喜一笑,抬手宠溺地摸了摸她头顶,温柔说道:“喜欢就多吃点儿,把这一碗都吃了吧。”
“好,你也吃饭吧,菜都快凉了,要不就让御膳房做些新的来。”
皇上拿起筷子,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嘴上含糊说道:“不必重做了,还得费时间,我也饿了,就这么吃吧。”
瞧着自家男人不太雅观的吃相,沈初蜜有些心疼,他又要忙国事,又要照顾自己,的确十分辛苦。
握着勺子的手动作有些慢,她故意一小口一小口缓缓的吃,为的就是留给他吃饭的时间。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她极力压抑着胃里的翻腾,今日这一碗鸡蛋羹,只怕也要浪费了。
萧挚很快就吃饱了,喝一口老鸭汤,看向她碗里:“怎么还剩半碗,快吃啊。”
“嗯。”沈初蜜乖乖的应了一声,舀起鸡蛋羹往嘴里送,眼见着露出了碗底。萧挚脸上刚刚露出一抹浅笑,就见沈初蜜捂着嘴又跑向了一边。
吃进去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小女人有点儿惭愧的看向丈夫:“挚哥哥,对不起,你白做了。”
萧挚拉着她手,用帕子帮她抆着嘴角的漱口水:“白做不算什么,问题是你这样吃什么吐什么,身子怎么撑得住?”
“我没事儿,最近都长了十来斤了,就算饿几天也还是比原来胖的。”
“不行,蜜儿你这样……”
沈初蜜抬手推开他紧皱的眉头,拉过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你摸摸,好像鼓一点了。”
萧挚略带薄茧的大手在滑腻的小腹上轻轻抚摸,嘴角浮现一抹笑意:“真的开始鼓起来了,这小家伙是要长个儿了,我来听听有没有什么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