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1 / 2)

德庆帝看看倔牛一样的儿子,眸中划过一丝痛苦,又把目光投到了沈初蜜身上:“沈氏,你若是个懂事的、识大体的姑娘,就该主动把雍王妃之位让出来。”

萧挚紧紧握着她的小手,想把自己心中的坚定和力量传递给她。因她平时一向懂事,而今在父皇面前,就怕她屈从。他想让她知道,这是两个人的终身大事,若她此刻屈从便是一生的痛苦。

沈初蜜转头看向萧挚,就那样看进他的眼底。静静的,四目相对,眸光从委屈、询问,到感染、坚定。“皇上,我不想做个懂事的姑娘,因为那样我会伤心一辈子,我只想跟挚哥哥在一起。也不想把王妃之位让给别人,若陛下实在不允,那……”

她只能把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说出来,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就求救般的看向自己身边的男人。那眼神中的无助着实令人心疼,德庆帝看在眼里,心尖儿上都是一颤,脑海中朦朦胧胧的又出现了当年那个身影。

他最心爱的女人,曾经也是这般,咬着唇,满脸无助的看着他。可是最终,他给了她一个否定的答案,还自欺欺人地答应放她自由,让她去找个好男人嫁了。可是当自己登上帝位之后才知道,心里根本就放不下,又千方百计的把她哄进宫里,困在自己身边,却也害了她一辈子。

“那就请父皇将儿臣贬为庶民,儿臣愿放弃这王爷的尊位,和自己心爱的妻子浪迹天涯。”萧挚接过她的话,伏地恳求。

德庆帝眸光涣散,眼前的一幕与当年的一幕幕交织变幻,颤声问道:“你们当真如此坚决,无论如何都要在一起,死,也要在一起?”

雍王坚定说道:“是,无论如何都要在一起,哪怕是死也要死在一起,我们到阴间去做一对鬼夫妻,相信阎王爷不会如此不近人情。儿臣本想在人间伺候父皇,尽尽孝心,看来不能如愿。不过也好,母妃一个人孤零零的在阴间多年。我们夫妻去阴间进孝,一家人和乐融融也是好日子。蜜儿,你说对不对?你怕死吗?”

沈初蜜缓缓摇头,颤声说道:“不怕,三年前我就想跟着你去边关,那时我就想好了,要跟你死在一起。可是你却抛下了我,一个人走了。这三年,你知道我有多绝望吗……”

两行热泪夺眶而出,想到这三年朝思暮想的牵挂,她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情绪,扑到萧挚怀里,大哭起来:“我再也不要跟你分开了,再也不要,哪怕是死也要跟你在一起。我不怕死,我什么都不怕,只要和你在一起。”

雍王收紧双臂,抱紧了怀里哭的抖成一团的娇弱身子,用自己的侧脸轻轻磨蹭着她的鬓发,一只大手缓缓按住了腰间的佩剑。

自去年年底回宫,皇上便把军权交到雍王手中,皇宫中的所有侍卫也归他调遣,且特许他可以带兵器在宫中行走。在皇家,这是莫大的殊荣和信任。

“沧啷”一声,玄铁宝剑出鞘,闪过一片寒芒。

萧挚和沈初蜜相拥紧抱,把剑移到沈初蜜身后,用剑尖对准了她的后背:“蜜儿,这一剑下去,会贯穿我们两个人。从此,生生世世,魂魄纠缠,永不分开,你愿意吗?”

决定生死的时候,沈初蜜不哭了,抬手抆抆脸上的泪,认真的点了点头:“我愿意!”

萧挚眼眸颤抖,一向不落泪的男儿此刻热泪盈眶。这就是他心爱的姑娘,在抉择的时候,绝不会苟且偷生,可以毫不犹豫的舍弃如花般的生命,只为和他在一起。

雍王握着剑的手有了一丝颤动,他自然舍不得亲手杀了自己心爱的姑娘,也不想自己英年早逝。这辈子还没活够,他们还要在一起组成一个小家庭,生几个活泼可爱的孩子,圆圆满满的过完这一生。

其实他是在赌,赌父皇的一颗心。父皇虽然软弱,被朝臣挟持,但是他的一颗爱子之心,从来没有变过。他不信,父皇真的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在面前自尽。

可是等了一会儿,并没有听到德庆帝的声音,萧挚心里也有点儿凉。不得不朗声提醒:“父皇,您的养育之恩,儿臣来世再报,今生……”

没等他说完,垂着头陷入回忆的德庆帝缓缓抬眸,忽然看到了眼前骇人的一幕。“挚儿,你在做什么?快把剑放下,你是疯了吗?快放下!”

老皇帝一时顾不上自己病弱的身体,从榻上急急地跑了下来,连鞋都没穿。一把抢过雍王手里寒光闪闪的佩剑,扔到了远远的墙根儿底下。

“你这傻孩子,父皇不过是试探一下你们的心意,何曾真的想你死了,你怎么这么傻?”德庆帝老泪纵横,看着自己最心爱的儿子,颤声问道:“你可知道,你的名字是何来历?为何取了一个挚字?”

萧挚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听父皇提起过自己名字的来历,不禁好奇问道:“为何?”

老皇帝缓缓抬眸,悠远的眸光越过窗棂,似乎飘向了远方。眼中也涌上了一层水雾,颤抖着嘴唇说道:“因为你的母妃,便是朕一生的挚爱。你们都起来坐吧,别在这儿跪着了。”

萧挚起身,扶着父皇,坐回榻上。又回身拉沈初蜜起来,一起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小蜜儿腿有些麻了,他轻柔地扶着她,一步一步慢慢地走。挽起绣着金线的蟒袍袖子,抻出里面柔软的中衣袖口,轻轻帮她抆干了脸上的泪。

雍王这才转过头,看向满脸凄惶的父亲,听他讲当年的故事。

作者有话要说:  最特殊的求婚誓言:

你愿意为了我,放弃生命吗?

我愿意!

第56章 赐婚

“原本, 朕是一个并不受宠的皇子。皇兄们为夺帝位互相残杀, 朕资质平庸, 体弱多病,原本是没打算参与夺位之争的。但是身为皇子,又莫名其妙的被卷了进来。年少时,朕便与你的母妃约好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是……一时鬼迷心窍,被人威逼利诱, 坐上了这龙椅。为此, 不得不娶了曹氏为皇后,严氏为贵妃。而现在曹家已倒, 严家把持朝政。朕这个皇帝, 做了几十年,却从未真正的开心过。”

萧挚幼时丧母, 在他的记忆中,母亲是个温柔美丽的女人,却总是哭的梨花带雨。而今,他已记不清母亲的模样,却记得母亲时常哭,哭着把父皇推出门去,不肯让他宿在自己殿中。父皇舍不得走,就在庭院中默默的站着。有时从黄昏, 一直站到天黑。

母亲就在屋里哭,用被子蒙住头,哭得极为压抑。那时候他不懂, 母亲去世之后,父皇就把自己交由皇后抚养。皇后总是对他说,你的母妃是一个懂事的女人。

后来他才明白,那懂事不过是自己强忍的委屈吧。提起母妃,萧挚对父皇便有了一些恨意。“父皇,实不相瞒。这些年,孩儿始终不明白。您是一国之君,为何却连一个女人都护不住?”

被自己的儿子质问,德庆帝眼中的泪再也忍不住了,如满心的委屈一般夺眶而出:“挚儿,你可知道?父皇有多想保护好她,可是,朕只是一个傀儡皇帝,年轻时政令不出金銮殿。经过多年苦心经营,现在才有了一些实权。你……你今日能如此坚决,父皇甚是欣慰。的确,你若让步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最终一辈子都在让步。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何谈保护天下百姓?”

高高在上的帝王,竟忍不住悲伤,呜呜的哭了起来。儿子的心里又如何能受得了,萧挚默默垂着头,压制着心里波涛翻滚的心绪,听父皇继续念叨:“如果能有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朕一定会如你一般坚定,宁可做个闲散王爷,和自己的妻儿共度一生,温馨快乐。也不会为了皇权,伤害自己最在乎的人。”

萧挚嘴角抽了抽,哑声道:“自母妃过世之后,父皇把我丢给皇后,便不闻不问。难道是因为对母亲的思念,才不愿意见儿子吗?”

萧挚阴沉着脸,儿时受过的种种委屈涌上心头。

“当然不是,是为了保护你。若是让人知道,父皇对你疼爱,你能不能活到现在,都不好说了。是父皇没用,活该……被你恨。”老皇帝一边抹泪一边哭,浑浊的泪水沿着脸上的沟壑往下淌,怎么抆都抆不净。

沈初蜜看着老人家这么难受,自己心里也跟着伤心。摇摇萧挚胳膊,轻声道:“陛下心里是十分疼爱你的,只是迫于无奈才……人生在世不过短短几十年,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我现在连爹娘都见不到了,你还能见到父亲,已经很幸福了。”

“小蜜儿,你的……”老皇帝欲言又止,摆摆手让福全送她回清源宫。

萧挚拉着她的小手,依依不舍地送到门口,柔声道别:“你先回去吧,一会儿我去看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沈初蜜抬眸一笑,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眼睛哭的有些红肿,明明娇弱的玉软花柔,眼神中却又透出一股子执着的倔劲儿,让人又爱又心疼。

福全把她送到大殿门口就告辞回去了,他的话声音不大,可是殿中的秀女们全都竖着耳朵听见了。“沈姑娘,您请吧,老奴就先回去了。”

宫中的太监最是势利眼,碰上身份低微的就自称咱家,碰上身份高贵的便自称老奴。他这一个谦称,令殿中之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看来,沈初蜜要飞黄腾达了。

众人再一次把同情的目光抛向了严奴儿,瞧得她浑身冒冷汗,气的肺都要炸了,却不敢发作。

沈初蜜这一路上都在想念自己的爹娘,半路偷偷掉了几滴泪,怕别人瞧见,装作揉眼睛掩饰过去。送走了福总管,她缓步走进大殿中,周围顿时变得十分安静,只能听到她轻轻的脚步声。柔软的千层底绣花鞋踩在汉白玉地面上,本没有什么动静,可是此刻,却像是一颗颗巨石,激起众人心中的千层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