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2 / 2)

她自认为欠了凌楚思一份恩情。

可是,即使那是她还只是个平凡人家出生的小女孩的时候,她便已经隐约感受得到,凌楚思和她是不一样的,对方很可能也根本就不需要她的报恩……

卫贞贞微微低垂着头,几乎把嘴唇给咬出血来。

她很担心闻妧妧话中所说的事情,可是,卫贞贞心里也清楚,她若是今天去了扬州城外的那个小村子看看寇娘子他们一家的情况,便是寇娘子一家本来没事的话,自己这一趟,恐怕反而会给他们带去灾难。说不准还不等她回来,寇娘子一家便会被人害了性命去……

因为有这件事鲠在心上,好好的一个除夕夜,卫贞贞过得可谓是心中不安,辗转反侧。

等到几日后,扬州城外的消息传进来,卫贞贞还是从包子铺的客人口中得知,城外的村子被歹人洗劫一空,最后还直接放火点着了,那个身形比较结实、背着担杂货似乎有把子力气、以前总是在扬州城里走街串巷卖些零零碎碎的杂货的寇娘子一家几口,也在那一晚便已经遇害了……

“你、你说什么?”卫贞贞手里一松,才拿起来正要包起来的包子也随之滚落在地上,白扑扑热腾腾的菜肉包子上眨眼间便满是灰尘。

冯大户的妻子正好从包子铺后见的门口过,看见卫贞贞把一个包子落在了地上,冲上来就是一记耳光,骂骂咧咧的唾了一口,“丧门星!”

卫贞贞捂着脸,微微低垂着头,却根本不做分辨。

卫贞贞不吭声,那个大妇自讨没趣,再加上客人那边又是一片嘘声,大妇也有些不乐意了,便骂骂咧咧的又回去了。

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卫贞贞的眼睛里,却是一滴眼泪都没有,反而飞快的闪过一丝阴郁的寒芒。

——那个死寂却又满是恨意的眼神,带着种不甘的扭曲和绝望,几乎和闻妧妧除夕夜那天投身于阴影中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冯大户的妻子突然冲出来打了卫贞贞一记耳光,把刚刚那个正说话的客人也吓了一跳,这会儿见那个恶大妇走了,客人才一边等包子一边问了句道:“你没事吧?”

卫贞贞摇了摇头,只是低头捡菜肉包子,用纸包好递过去的时候,才终于忍不住轻声问了一句道:“你们刚刚说,寇娘子家里出了事?”

“可不是么!”那个客人手里拿着包子,还忍不住的说起来道:“寇娘子和她丈夫都被杀了,听说两个孩子也都没保住,可怜呐,一个才七八岁,另一个才一岁多,还不会走路呢……”

毕竟是别人家的灾祸,没有落在自己头上,路人们说起来的时候,除了习惯性的叹息几声,又有几个人是真的把这种事情放在心上?

那个买包子的客人说完就摇摇头走了,徒留卫贞贞的心中,只剩下了淤死后根本散不去的重重阴霾……

是夜,寒风凛冽,夜色逼人。

城外那个已经被火烧毁殆尽的小村子里,一个约莫着也就只有七八岁的小少年,正灰头土脸的在一个小土坡上立了个用一块残破的木板做成的碑。

小少年抹了把脸,因为不会写字,那块木板做成的碑上就是空着的,后来还是另一个看上去更小的小男孩实在看不过去,才怯生生的开口道:“仲哥,要不我们在上面做个标记吧……”

“也行!”寇仲一口答应下来,旋即又挠了挠头,犯了难道:“可是我应该给我爹娘做点什么标记呢?”

另一个同样满脸黑灰,脏兮兮的黑一块白一块,像个可怜的小花猫的男孩摇了摇头,弱声弱气的说道:“我、我也不知道啊……”说话间,竟然已经隐约带上了几分哭腔。

不过是六七岁的小孩子,可能连生离死别是怎样沉重的一个词汇都还理解不了,而只是本能的对失去父母这件事感到恐惧和不安。

偏偏,又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求生本能撑着,让这个更小的孩子情绪随时都处在了崩溃的边缘。

“哎,你别哭啊!你怎么比我妹妹还爱哭!”灰头土脸的寇仲本来还正跪在那个连坟茔都称不上的小土堆前,听到身后的男孩发出的哭腔后,忙不迭的从地上站起来,过来安抚劝慰他,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你是个男孩子,我娘说了,男孩子要保护妹妹,不能哭的!”

那个更小的男孩哽咽着缩了缩鼻子,怯生生的道:“我没有妹妹……”

“那你是不是男孩子!”寇仲回得更快。

“我、我是……”那个男孩迟疑的点点头。

寇仲紧跟着就一拍手,说道:“那就对了,是男孩子就不能哭!”

那个男孩又抽抽噎噎的吸了吸鼻子,总算是把哭腔止住了。

“其实我妹妹也没有了……”寇仲直接躺在了冰冷的地上,看着寒冷的月亮,寇仲喃喃道:“对了,小子,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徐、徐子陵。”男孩的声音哽哽咽咽的,寇仲仔细问了两遍,才把名字的音确定下来。

“哦!我叫寇仲!”寇仲扭头,看向身边这个眼圈还有些发红的小子,干脆的说道。

第37章 正反派全是我仇家

长夜风凉。

卫贞贞姣好的面容上,笼着一层黑色的轻纱,在夜风中微微飘摇,只露出一双神色复杂的眼眸。

她纤细的身影隐在浓重的夜色中,专注而痛苦的静望着前面一小块空地上的两个孩子。

寇仲为难的琢磨了好久,也没想出来,该给自己爹娘的墓碑上留点什么痕迹。

又是一阵晚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冬夜寒意袭来。

年纪更小的徐子陵抱着胳膊坐在地上,即使身上还穿着娘亲生前给缝制的厚厚的棉衣,被夜里刺骨的风一吹,依然还是止不住的打了个寒噤,忍不住的出口叫道:“仲哥。”

寇仲站在风里,也跟着打了个哆嗦,他当机立断的作出决定,打算等明天白天,有太阳天气暖和一点的时候,再过来琢磨墓碑这件事,现在已经是夜里了,天冷很容易冻得生病的。

“走!”寇仲伸出一只手拉过徐子陵的手。

“嗯……”因为天冷又要哭出来的徐子陵哽咽了一声,拉着寇仲的手从地上站起来了,两个孩子靠在一起,往那个几乎被烧毁殆尽、此时只剩断壁颓垣的村子里面走去。

卫贞贞望着两个孩子稚嫩的身影,还是没忍住的远远缀在后面跟了上去。

她一直看着寇仲和徐子陵在村子里找到一处烧毁比较少、多少还能遮风避雨、勉强可以栖身的房子进去,然后从里面把有些损坏变形的门虚掩上。

伴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细微声音,两个孩子爬到床上钻进被子里,没有点灯,只是伴着一弯清冷的月色相拥而眠。

卫贞贞看着那个房子,孤身站在不远处静默了许久,才转身回到了埋葬寇娘子和寇大叔的那个小小的坟茔前。